譚止說:“靈生的本體是一隻人偶,死物,原本并沒有感情,是逯斯年傾盡畢生的惜愛,讓她逐漸有了血肉,化成了人。可她終歸是一隻木偶,即便成了人,也會時不時露出人偶原本的狀态。”
“靈生命運多舛,但是卻永不服輸。我當初在設計她的時候,在原本‘單純善良又偶爾搞怪’的基礎上,加上了‘人機’感。”
“她講話會卡頓、做事情會卡頓、有時候會盯着一個地方看很久,這些都是她本體的顯現。”
譚止摸着下巴,回想起拍戲時的畫面,說:“你要拍的片段是她沉睡了幾百年醒來時,看到逯斯年的情感變化。我認為這是很難的一個片段,方導安排你先拍這一段,估計也是希望鍛煉你的鏡頭感。”
“可是……我是不是太呆了?”高宣怡問。
譚止點了點頭:“是有點兒。”
“靈生剛醒來時,由于在不斷輪回中已經醒來過百回,所以她并沒有什麼感情,隻是一種‘又一次蘇醒’的習慣和冷漠。”
“可是她沒有想過會見到逯斯年。所以當她起身,在一束光中看到了現代裝扮的逯斯年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茫然的、震驚的、不可思議的。”
“等她終于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她找了幾百年的人時,她心裡瞬間湧上了委屈,因為她找了逯斯年實在太久太久,孤獨輪回了一世又一世。”
“委屈過後,靈生自然是開心的,她終于見到逯斯年了,活生生的逯斯年就站在旁邊,她開心得想立馬就撲上去抱住他。”
梳理好一整個思緒流程後,譚止接着問她:“怎麼樣?你現在有點想法了嗎?”
高宣怡盯着茶幾,在腦海裡不斷回想譚止的話,似懂非懂地點頭。
“那就來演一下怎麼樣?”譚止看向空亦筂,“筂老師幫忙搭個戲?”
空亦筂點頭:“沒問題。”
“現…現在嗎?”高宣怡面對空亦筂,神色有幾分慌張,耳朵很快紅了。
“你看。”空亦筂對高宣怡說,“你又開始緊張了。”
“對不起……”
“沒關系。”空亦筂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熟能生巧,戲場外多練練,緊張會逐漸緩解的。”
高宣怡側身和空亦筂面對面,在譚止喊了“Action”後,開始入戲。
她想起譚止說的,靈生輪回了一遍又一遍,這一次也以為是平常的一次,所以反應平淡。
她緩緩睜開眼,盯着空亦筂身後的牆壁,面無表情。
“好,下一階段,看到了逯斯年。”
冷漠的靈生在看到逯斯年後,震驚、意外。
高宣怡沒有像靈生這樣思念一個人,但換個角度,她第一次見到空亦筂的時候,何嘗不是震驚呢?當紅的影帝就站在她面前,和她握手。雖然是兩個不同的場景,高宣怡還是大緻演出了自己見到空亦筂時的驚訝和暗藏的激動。
“好,繼續,靈生千百年輪回的愁苦和委屈湧上心頭。”
委屈……高宣怡想起在片場被指着鼻子大罵時,那種難堪。
而說到委屈,她晚上跟她的母親打視頻,報喜不報憂,說自己在劇組很好,可失落卻逃不過母親的眼睛。在聽到母親溫柔慈愛的安慰時,她心裡湧起的,就是酸澀的委屈感吧。
高宣怡想着,眼睛已經通紅,蓄滿了淚水。
“很好,再繼續,抛開那些難過的事情,因為找到逯斯年而開心。”
開心……高宣怡進組開始就不被看好,拍戲途中被罵,私底下找方傾年還被罵。可與此同時,她的助理很好;化妝老師誇她漂亮;搭戲的空亦筂很耐心地跟她講戲;還有譚止,也在盡全力幫她。
想到這些,高宣怡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她在眼淚掉下來的瞬間笑着看向譚止。
“卡。”
譚止給高宣怡抽了張紙巾,高宣怡接過紙巾,有些沒緩過神來,吸着鼻子擦眼淚。
“這一段我覺得很好,比正式拍的時候好,筂老師認為呢?”譚止問。
空亦筂點點頭:“起碼情緒是有了,大體上是這麼演沒錯,不過各種情緒轉換之間有些僵硬,可以再多來幾遍。”
于是,在空亦筂指導着又練了幾遍之後,高宣怡入戲越來越得心應手,最後一次練習時,譚止用手機拍了下來。
高宣怡看着手機裡自己的狀态,比起昨天被方傾年罵着看的片場成片,确實進步了不少。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每個人都有自己适應角色的方法,有的需要罵,有的則需要循序漸進溫柔教導。方傾年顯然是前者,他給演員講戲就隻是罵,罵出了不少影帝影後是沒錯,不過這個方法,對高宣怡來說并不奏效,隻會把她罵自卑。
離開前,高宣怡還是有些無法相信。空亦筂告訴她,記住今天的狀态,回去繼續練習,明天讓方傾年那個老家夥刮目相看。
譚止在一旁沒忍住低頭笑,而高宣怡顯然自信了不少,眼睛重新放出了光。
她對空亦筂和譚止鞠了一躬,開心地小跑着離開。
高宣怡走後,屋内隻剩下兩人。
譚止收起笑,雙手背在身後扣着手指,站在門口低頭不語。
而空亦筂如往常一樣溫柔地微笑,低頭挨近譚止,小聲地說了句:“譚老師教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