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傾年:“好好,你們都這麼說了,那我不得醉一個?”說完呵呵笑起來。
高宣宜和趙軍賀,連帶着陳春延也都附和着笑,一時間桌上隻有譚止表情平淡如水,在幾人中顯得不太識趣。
這是一種很異樣的感覺,從譚止内心深處蔓延開來,令他感到無趣——就和當初對着金瓊一樣。
面對高位者,大家總是虛僞又谄媚,他并不喜歡這樣的飯局,此刻隻想沉默,做個旁觀者直到結束。
偏偏别人不給他沉默的機會,趙瑾玲叫了他。
“譚老師?”
譚止神遊被打斷,他眨了眨眼擡起頭,表情有點不在狀态,懵懵地回了聲:“嗯?”
“譚老師身體不舒服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譚止搖頭,憋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說:“沒有,可能是下午睡覺沒蓋好毯子,着涼了。”
“沒蓋好麼?”空亦筂聲音突兀地出現,“怪我,走之前隻想着把你抱到沙發上睡覺會軟和一些,沒注意把毯子蓋嚴實。”
“……”
包間裡突然持續了一陣漫長的沉默,然而導緻這場沉默的當事人跟沒事似的,擡起手将手背貼在譚止的額頭上,自言自語說着“發燒了嗎?”“好像是感冒了”之類的話。
譚止感覺自己的後頸在逐漸發燙,他沒有感冒,更沒有發燒,但還是下意識咳嗽了幾聲,引來的是空亦筂進一步的關切。
他不禁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幼稚,可是當他擡眼對上空亦筂的眼睛時,又明顯從裡面讀到了某些東西——我們一起演戲,然後逃離這場飯局吧。
“唉喲,沒事吧?”陳春延問,“要不,譚老師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他發燒了。”空亦筂說,“額頭要把我手燙熟了,我得帶他去醫院看看。”說着他把譚止拉起來,湊近輕聲問:“我們走嗎?”
譚止迷糊着眨了幾下眼睛,點頭。
趙瑾玲知會地笑了,對空亦筂說:“那得趕緊去了,小筂,你帶譚老師走吧。”
空亦筂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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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很快攙扶着離開包廂,來到熟悉的VIP通道。
站在門口,雨水落在地面浸出的濕潤水汽随着風撲面而來,讓譚止清醒了幾分。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捂住眼睛,無語地笑了一聲,心想自己怎麼這麼幼稚。空亦筂就站在他旁邊看着,一言不發。
十幾秒後,譚止呼出長長的一口氣,放下雙手,扭頭看向空亦筂,眨巴眼睛說了句:“把手燙熟了?”
這下空亦筂總算也跟着笑出了聲。一時間,兩人笑得停不下來。
又過了十幾秒,才恢複平靜。
空亦筂打開出來時門童給他們的一把傘,對譚止說:“譚老師在這裡等我,我去開車。”
“好。”
雨淅淅瀝瀝地下着,恰逢工作日,路上的車嗚嗚泱泱擠成了長龍,空亦筂載着譚止,開了不到十分鐘就堵在了路上。
堵着也沒事幹,空亦筂一如往常率先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譚老師是不是不喜歡這樣的酒局?”
“嗯,不喜歡。”
“其實從第一次我們一起吃飯,我就知道你不喜歡了,隻是連着好幾次,你都表現得很随心平淡,今天倒是很明顯不耐煩了,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譚止自己也說不清楚。
譚止搖搖頭,沒有回複,隻是歎氣一聲扭頭望向窗外,看斑斓的建築燈光和霧蒙蒙的水汽。
一路上的鳴笛聲起此彼伏,宣洩着人們内心的煩躁。空亦筂拿出了頭戴式降噪耳機給譚止戴上,播放了緩和的輕音樂。
半個小時後,車停在了公寓樓下。譚止和空亦筂一起進了電梯,兩人一言不發。
直到互相站在各自門口,空亦筂才說了聲晚安。譚止也回複晚安,然後輸了密碼打開門,在進去的前一秒,空亦筂叫住了他。
“譚老師。”
譚止轉過身,就看見空亦筂抵在門口,自上而下看着他,沒什麼特别的表情,眉眼淡淡的。
“譚老師,”空亦筂又叫了他一下,緊接着俯身低頭與譚止平視,在對視了幾秒後,說了句:“我和她沒有關系。”
“…什麼?”
“我說,我和趙瑾玲,她是提攜我的前輩,我演藝生涯的貴人之一,網絡上關于我和她戀愛的绯聞傳得沸沸揚揚,但我們并沒有在交往。”
空亦筂說得極為認真,譚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不知道,但就是覺得要告訴你。”
說完這句後,空亦筂就退後了一步,笑着拍了拍譚止的肩膀,道了句晚安,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隻有譚止還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