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村子?”
黎夜眼眸微斂,像是在思考這句話的含義。
張一軒的語氣依舊嚴肅,“嗯。那是一處和這裡完全不同的村子,腐敗而破舊。而且…裡面全是半異化狀态的怪物。”
“他們攻擊你了?”
張一軒搖頭,“它們沒發現我。但...”
他撩起了左手的袖子。
黎夜蹙眉看着他露出手臂的内側,她的瞳孔裡清晰倒映着張一軒裸露皮膚上長出的一排嫩綠小芽和一個紅綠交雜的猙獰傷口,眼底的震驚一閃而過。
“你異化了。”她的語氣沒什麼變化,“碰到雪了?”
張一軒放下袖子,“沒有。但我懷疑進入那個村子,會加快我們的異化速度。”
“如果接下來兩天都要進入那裡的話,很有可能撐不到第三天的祭祀結束,就已經先一步完全異化。”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黎夜,“所以我們要提早結束祭祀。”
“提早結束?”饒是黎夜再淡定,聽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張一軒點頭,這也是他找黎夜的主要的原因。
他已經異化,而且異化速度有多快,他能撐到什麼時候,誰都說不準。如果不找個聰明人合作,他可能就得留在這兒了。
他扶了扶眼鏡,遮住了眼底的情緒。自己還有事情沒完成,絕不能停在這裡。
“對。除了完成原住民提供的通關條件以外,
還有一個适用于所有任務世界,算是一個隐藏的規則。”
“那就是通過尋找到這裡存在的原因從而得到提前離開的方法。”
黎夜按了按被衣袖遮住的右手腕,“你的意思是隻要找到這個村子變成這樣的原因,就能從這個原因裡推測出怎麼樣提前結束祭祀?”
“嗯。怎麼...?”
她的表情并沒有因為得知有提前離開的方法而變得輕松,反倒是愈發的沉寂。
張一軒見她蹙着眉一言不發,知道她在思考,于是不再開口,盡量保持安靜。
其實黎夜在知道自己種子的身份後,心裡就一直有個疑問。村長讓他們參加三天祭祀,可在第三天晚上的那場雪後,莊稼會全部腐爛。
那作為種子的他們又會怎麼樣呢?
但現在張一軒說任務是可以提前結束的,這就完美的解決了她心裡的擔憂和疑問。
可還有什麼不對...
新人呢?
新人不可能知道這個隐藏規則,就連馮月薇都不一定知道。所以對于新人來說這可能是一場必死局。
這已經不僅僅是信息上的差異了,已然上升到了生與死的差距。
實在太過不合理。
還是說種子不會受到影響,過了第三天晚上就能安全離開?
黎夜垂眸,真的是這樣麼...
在張一軒印象裡她的情緒一直都是極淡的,即便有,也往往轉瞬即逝。但這一刻他在黎夜眼裡看到了濃到化不開的疑惑。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她似乎沒有等張一軒回答的意思,“村長說的那個故事裡,沒有播種,隻有成長和豐收。”
黎夜似乎是在和他讨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如果說,從播種那一刻才是祭祀真正的開始,那麼地裡的莊稼之所以會腐爛會不會是因為...祭祀結束了?”
她的眼睛像是重新找到了焦點,慢慢聚焦在了張一軒身上。
“三天的時間,很可能不是我們以為的那種簡單意義上的三天...隻是村長為什麼要在時間上混淆我們?不是祭祀一結束我們就能自動離開麼?”
張一軒的臉色也很不好看,“沒那麼簡單。像這種隻有時間卻沒有具體任務的世界,都必須找到正确的離開時間。”
“比如這裡,我們就必須找到祭祀真正的結束時間。隻要撐到那個時間,哪怕你隻剩一口氣也能回去。”
“但如果到了離開的時間,你卻沒有意識到...那麼就是任務失敗。”
任務失敗就是死。
黎夜歎了口氣,眼裡的疑惑散了大半。果然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如果隻要等待就能完成任務的話确實太簡單了。
即便每晚都會有一個人必死。
三天,三個。
最高一半的死亡率,而且這一半大概率還都是新人。按這樣的死亡率,隻要撐過新人期,存活率就會大大提高,确實不太可能。
“去地裡看看吧。”張一軒提議,“剩下的我們路上邊走邊說。”
黎夜掃了眼他被異化植物微微頂起來的衣袖,眸光漸漸收斂,這人确實給自己提供了很多情報。
兩天,最多三天。
還在自己的承受範圍内,便輕輕點了下頭。
張一軒暗自松了口氣,他知道黎夜這是同意和自己結盟的意思,不枉他以退為進,用情報打動她。
他按住手臂内測,目光深沉地看着黎夜的背影,希望這次依舊能賭對。
下一秒,張一軒換上了人畜無害的笑臉,快走幾步,追上了前面的身影。
“欸,别走那麼快嘛!你知道嗎?得虧我經驗豐富,要不然換個人百分百會被那幫怪物發現。”
“那些怪物...真的,連科幻片都不敢那麼拍,簡直了!感覺就像是什麼科學怪人制造出來的反人類生物。”
“我看到一個半邊臉不知道是水稻還是小麥的家夥,他的另一半臉竟然還是正常的;還有一個胳膊變成了長長的地瓜藤,上面結滿了地瓜,拖出去能有好幾米...”
“......”
這一路上,張一軒的嘴就沒停過,也虧得他優秀的記憶力和語言表達能力,把昨晚見到的每個怪物都描述的十分有畫面感,才沒有因為黎夜的沉默而尴尬冷場。
很快,他們看到了那一大片白茫茫的土地。兩人表情都沒什麼變化,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幕。
“你猜到了吧?”
“昨晚下雪了吧?”
兩人同時出聲。
黎夜點頭,“總要給新人一點活路,用這裡來提示祭祀時間有問題最适合不過。”
張一軒看向黎夜,又将實現落到了眼前的那片雪白,“下了。我在房間裡聽到了雪花落下來的沙沙聲。”
農田裡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白雪下隐隐有綠色的小芽顫巍巍地冒了一點兒小頭。
張一軒盯着雪花下嫩綠的小芽,忽然問道,“你說我們進村的時候,為什麼會一個人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黎夜的眼神變得幽深,“他們在...播種。”
“嗯。”
張一軒看着其中一根嫩芽頂開了頭頂的一點兒積雪,“祭祀也許從昨天我們邁入村口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而村民應該是因為祭祀的某種規則限制,讓他們必須在那個時間段完成播種。”
“所以村長才會在明知道我們要來的情況下隻派幾個孩子過來接,進村的時候也見不到半個人影。”
張一軒的目光轉向黎夜,“祭祀的第一天是昨天。我們也不是這次祭祀的種子,而是...下一次的儲備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