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對大學生來說是考試月,京戲院圖書館抱佛腳劃水的人成倍增長,公衆号小程序自助約坐系統常崩,工程師不分早晚維護中。
許圓圓下班直奔星火而去,相鄰的部門樓層人走桌空,最頂層,秘書辦公室,未關全的門留了條小縫,一個身影背對着她。
許圓圓按下開關,室内大亮,謝覽沒被突然的亮光驚擾,一手翻文件,與電腦對信息,像老僧入定,悠然的說:“小許總,晚上好。”
他沒轉過頭,是怎麼确認來人是自己的?
謝覽眼神瞟了眼桌邊的擺件,她開燈以後他看見的。許圓圓細細看那樽。
水晶球通體呈圓形,光滑,像鏡面映光,球内不帶碎片銀屑,是一隻經過打磨和雕刻的麋鹿,四肢纖細,大步向前,肌肉走向清晰,一看不是工廠的流水線産品。
處理工作還能知道來人,心如止水加班,公司當家,社畜的聖鬥士形态,領先她幾十年。
許圓圓問:“還有多久?”
謝覽看了眼電腦右下角,六點三十分。
“十分鐘,您這時找我,有何吩咐?”
許圓圓在手上把玩水晶球:“吩咐你,和我去吃飯。”
六點四十,謝覽點擊提交,關電腦。
許圓圓帶着謝覽來到一家離星火五六百米的名叫白茉莉的西餐廳,位于六樓,門牌不起眼,内部大有洞天,華麗的吊燈折射出斑斓彩光。桌上的白瓷花瓶插着柔美粉玫瑰,環境幽雅。
點單後,許圓圓見謝覽那張臉,好看但沒表情,這樣也比面對客戶的職業微笑好。
謝覽被許圓圓盯得差點站起來,她穿着水粉色系及腰外套,下身緊身的黑色打底褲,配白色襪子和白色運動鞋,活力有朝氣。
“小許總,您為什麼要請我吃飯?”
想不到理由,他們兩關系不算好吧。
“作為你的女朋友,吃個飯都不行?”許圓圓拿刀叉嘗了牛排,汁水多且軟嫩。
聽她嘴裡說出女朋友,謝覽一時沒想是或不是,他那時既不否認,後面也不會。
“人前幫您,人後您不必破費。”
許圓圓聽了這話,眸子亮了亮,比起辦公室燈光也不差,燦然一笑,不是覺得他會中途揭穿,而是,作為他圓過的回報。再說,他不也跟來了?
上司請下屬吃飯總行了吧。
圓乎的臉龐,嘴角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幾顆潔白牙齒,眼睛彎彎,謝覽深色的瞳孔如起風的水面,他抿口葡萄酒,嘴裡甜味忽而消減,不複上一刻。
許圓圓斂笑看着男人:“謝秘書是覺得,我請不起一頓飯,還是别有用心?”
好好跟他說他不要,這樣問看他怎麼說。
頃刻變臉讓謝覽不知所以,小許總笑起來好,她這樣是他說話有誤?
他腦裡搜尋了類似情況,面對奸詐難啃客戶沒慌過一分,觀察入微命中目标,可他們和小許總不同。
“我,不是這個意思,和小許總一起吃飯我很高興。”
這還差不多,許圓圓看外面,高樓霓虹交織,建築在冷風中熠熠生輝,是城市萬千姿态的一面。
出了店門,一個男人圈着一個女人的脖子從謝覽面前經過。看見謝覽,停下說道:“謝秘書?又出來談合作?星火給幾倍加班費啊?”
一件毛衣配上牛仔褲,一雙運動鞋,長相不算出衆,隻一雙桃花眼眼尾上翹,搶了其他五官的光,眼下深色又腫,是沒休息好還是玩太嗨?
許圓圓不記得有這号人,她伸手扯了扯謝覽的大衣衣擺,這是誰。
謝覽知她想問的,偏頭輕聲說,易雲,她放了鴿子的富二代,也是董事長給她原定的相親對象。
“是有美女作陪啊。”
許圓圓聽了易雲說的,挽上謝覽手臂,嗓音甜軟:“我是他女朋友。”
謝覽一臉晦暗的看着許圓圓,小許總是不想相親,用他在以前的相親對象面前當擋箭牌。
易雲了然的笑:“謝秘書喜歡這種。還以為你對女人不感興趣。我那裡還有更好的,要去看看嗎?”
言語間輕佻之意沒誰聽不出。許圓圓一手握緊捂鼻,她不和這種人多說,大老頭看的什麼人啊,和謝秘書比差遠了,不能兩家公司規模産值相當,兩家孩子沒結婚亂搭吧,身上還有一股嗆人的香水味。
幾句聊完,許圓圓松手,隻見謝覽輕微躬身抱歉。
許圓圓趕緊說:“别别别,謝秘書,不用這樣,我才要請你原諒。”
她先挽上他,他沒揭穿是給她面子。
見光暈印在他的耳朵上,她提了個請求:“謝秘書,你能彎下來些嗎?”
謝覽彎下身,整張臉被一雙小手捧住,眼前是許圓圓放大的臉。
她沒看錯,他耳尖羞紅,臉也有點,眼裡沒有糟粕,看了易雲再看他,好純,好想化身女流氓親幾下,不行,謝秘書幫了自己想的,她還想對人家動手動嘴,好有恩将仇報的罪惡感。
見他鼻梁架着的那副平光鏡,許圓圓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個理由,“我,是看看,你眼鏡是不是花了,對,就是。”
“沒花。我能看清您。”
謝覽躬身和她平視,寒風也吹不滅他臉上的熱意。她離他不到一步,臉上沒藏好的發慌,好像一顆半熟的小蘋果,外形顔色都像。
兩人分開前,許圓圓買了烤冷面,有了奶茶的先例,謝覽沒這麼快拒絕,嘗了一口,街上有這麼多種類的食物。
許圓圓說去買紫薯雪花酥的,賣完了,下次再帶謝秘書來玩。今晚刷新了約會概念,找認識不讨厭的人。
回家,大老頭在看電視,看的文娛闆塊的财經新聞。和大行業有關。
許圓圓提着盒小米蛋糕放茶幾上,不要說她不體貼,一點也想不到老頭。
“出去幹什麼了?”
“約會啊。”許圓圓說得理所當然,他不是說她威脅許秘書嗎,她約一個給他看看。以後還會常約。
許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她和誰約,問她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看到謝覽的照片愣了三秒,然後問:“你和他出去談業務拍的?”
許圓圓沒想這樣老頭還不信,下次非拍個情侶照或親密照,照片中的人沒用美顔,眉眼英俊,他,隻是不擅長和人相處吧。
拉黑删除掉一些旁支親戚以後,微信清淨了,她再也不用收到防癌症十大注意,大齡女生孤獨死無人知的新聞。
星火大樓樓下,前台小妹見門外和外賣小哥說幾句的男人,晃了晃周圍的同事,“我,我沒看錯吧,門外那個,是謝秘書?”
謝秘書,點外賣?謝覽進來,手上紙袋外包裝袋印着藍白色的奶茶店名,七杯茶。
京市自主品牌,京市隻有兩家,沒加盟或在全國推廣,但門店人巨多,想去得提前排号。
前台小妹在公司八卦群裡叽喳。
群名叫星火燎瓜,她們這些小職員明面不追星,還是會聊下公司的小道消息,公司沒禁止背地讨論。
男人A:報告各位!速來吃瓜,謝秘書有情況!剛剛下樓拿了七杯茶,我們的第一秘書是不是有主了?過去那些年沒見過他喝除了白開水以外的液體。
山猿F:什麼?謝秘書要脫單了,又多了一個傷心的美女,我的桃花在哪兒,哦,還沒長苞。
爬牆累了歇會:謝秘不也是人,有好消息不是很常見的嗎?水喝多了換口味也不是沒有。
男人A:樓上新人吧,謝秘這種隻愛事業精英,這杯奶茶很能說明。
許圓圓看手機上顯示訂單已完成,她點了杯珍珠茶綠一分糖,備注了句便條,感謝他昨天和自己一起吃飯。
剛退出小程序,彈出吃瓜群的消息,她是小号進的,其他人不知道,謝秘書收奶茶她們驚成這樣,是不是說他沒喝過别人的。
說着說着話題跑偏,謝覽是不是單身,女朋友可能會是誰。比較多的人覺得是事業型的女領導,和謝秘書有共同話題。
他們口中的女領導,許圓圓,她算半個,半個星火的副總半個圖書館的打工人,共同話題是沒有的,謝秘書行事準則是不和任何人重複。
有同事曾當着謝覽的面說他呆闆,他說和你無關。還能面不改色評價對方做的企劃案。
别人家男朋友,女朋友點了奶茶,樂得不要不要的,發微信感謝親親情話,謝秘書,微信頁面沒動靜,她下次問。
群裡還在猜來猜去,反對意見的人認為謝秘書沒準發現哪家奶茶好喝,點了杯。有人想太多。
男人B:誰說的沒有,剛才聽說交上去一份文件,有個條款表述有誤,謝秘書讓下去改,沒讓重做。
中午,許圓圓在食堂刷微博,她在微博上維護憬憬的發言,漲了幾百粉絲,被人稱之為X老師我的互聯網嘴替。
要是憬憬微博實名認證,早打那些黑子水軍的臉。有人對時節夫婦做了分析,連正主也磕的CP有什麼能耐。帖子高贊評論是:已知沈老師磕,時老師磕嗎?求解。
自打吃甜點那次被詐出,許圓圓沒再時憬面前遮瞞,分析貼發給時憬,一個高個子男人端餐盤出現在面前:“許老師?”
許圓圓每天面對好多學生和同事,不會記得每個人。
“啊,您是?”
“教體育的王勇。周末有一個聯誼會,許老師要不要來參加?人多好玩。”
許圓圓想都沒想拒了:“王老師,不好意思,到時要陪男朋友,你們去吧。”
她沒改愛看帥哥的習慣,不去聯誼會是學校裡高顔值的教職工不需要聯誼,好比大多數表演系的男生,入學到畢業不缺女朋友。聯誼的不是分了不好找的,就是要求高的。不如看謝秘書。
不出所料,周末謝覽加班,許圓圓說不出他隻顧工作,他可是在為她家公司打工。
公司樓下蹲着個人,許圓圓下車,想着是不是流浪漢,越過他進去,對方突然站起來蹦到許圓圓旁邊。
她吓了一跳,看清這人,頭發淩亂,衣服不整,是她瞎了眼看上的渣男孟超麼。比起大學狼狽多了。他在這裡乞讨?
孟超做出深情地樣子:“圓圓,我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你了。”
許圓圓不想和他糾纏,直說:“你認錯人了。”
和憬憬聊過後她好多了,人要向前看,她再遇到渣男要機智,反應太大會被占便宜。
“不,不會認錯的,你的臉和聲音一直沒變,你以前說過最喜歡我的。你現在也喜歡的,對不對?”
對你個頭,想到那晚見到的易雲,兩人都不是好人,許圓圓正想嘴炮輸出,想到是在公司門口,她早拉黑他,哪來的臉說最喜歡。
孟超雙手握住許圓圓的肩膀使勁晃,似是不信大學對他表白的人會這麼冷淡。
許圓圓比不過他的力氣,掙脫不來,暈頭晃腦,她不想忍了,這個渣男,不教訓不知道花兒怎麼這樣紅,正想一拳頭掄上去,聽到一句。
“請放手。”
謝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他穿着和平時上班不同的休閑裝,内搭半高領羊毛衫,外穿黑色連帽衛衣,保暖衛褲,白色運動鞋,眼裡充滿正氣。
孟超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高自己一掌,穿着都領先自己十條街,問許圓圓:“他是誰?”
許圓圓從頭到尾打量他,眼帶不屑:“我男朋友。你和他,哪裡能比?”
“不,不會的,我不信。”
似是說了孟超還沒放開,謝覽上前,輕而易舉扯開他的手,把許圓圓拉到他懷裡。
“抹布髒了該扔,誰會用來擦臉,哪來臉說我最喜歡你,你是黃金還是鑽石,說了再騷擾我我報警,聽不懂話還是看不懂字?感謝你當初的渣男行徑,不然我怎麼會遇到他。”
許圓圓給孟超看撥通報警電話的手機頁面。
“想去橘子體驗幾天?”
孟超眼裡是一閃而逝的恨意不甘,他知道自己和謝覽的差距太明顯,不自讨沒趣,被許圓圓的做法驚到,灰溜溜逃了。
謝覽的懷抱很暖,衣服料子有清爽的皂香。一點不熏人也沒異味。不穿職業裝少了幾分刻闆,多了幾分柔和。
想從他懷裡出來,聽見謝覽說:“那人還沒走遠。”
許圓圓又縮回去,謝覽不驚的眼中水紋漸起。他的手觸到她的衣服。
辦公室裡,他對許圓圓說:“坐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