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生涯從不缺乏美好事物,見過太多驚心動魄的美,此刻卻被最尋常的瞬間扼住咽喉。
京市譚家菜,環境雅緻,大廳不設桌椅,由一間間精緻的包間組成。?
時憬推門步入包間,暖香撲面,燈光柔和,?吊燈散發柔和光芒。沾着潮氣,發間水露在暖黃燈光裡融成亮晶晶的。桌上擺放紅色花卉。花鳥圖案屏風。
她解開圍巾,姗姗來遲。
“抱歉,來晚了。”
“不晚不晚,正說到我們小青珥。”高琳新染了栗色卷發,笑着招招手讓時憬坐過去:“雪花膏比雲絨霜還潤手,前些日子在申滬,看看都瘦了一圈。”
“出門在外誰不是,回來養養就好,小沈看着也瘦了。”柳葉靠着椅背,扶手雕花細膩。
她身側的青年轉過臉,時憬看他手抵着茶碗,穿着件煙灰色高領毛衣,口罩邊緣蹭着冷白膚色,視線相撞,他眼中漾開漣漪。
“您不嫌棄就好。殺青得倉促,沒買到其他适合的。以後再給您和媽媽帶别的。”
“期間沈老師來組裡客串,幫了我很多。謝謝。”
他客串夜戲,在監視器後悄悄用保溫杯碰她手背提醒她喝水。
沈知節聞言看她一眼,神色朦胧,點餐動作慢了幾分,洩露幾分克制的柔和。
“他該做的。”高琳嗔怪地拍她手背,笑紋裡藏着幾分大方。
沈知節翻動菜單的左手忽然垂落,掌心覆上她搭在膝頭的手背。
“我的呢?”
他忽然開口,手指在餐具映襯下白得冷冽,低醇的聲線驚得時憬偏頭。
“他逗你呢。”高琳嗔道:“真要送也該他這個做哥哥的送。”
檀木椅背投下的陰影裡,沈知節喉結下方有顆小痣。唇角勾起,低醇聲線和茶霧漫過:“下次補。珥珥,想要什麼?”
家人長輩叫過的小名,被他一叫像松針落熱泉,時憬長睫微顫,臉紅了個透,輕抿茶水,
“所求想要不過圖個心安,無需強加他人,平安喜樂健康順遂,日日舒心。也可沾光。”
嗓音依舊如以前那般泠泠。
尾音輕顫,沈知節聽過她多年前請老錢為群演發聲的言論,此刻話裡藏着顫巍巍真心。
滿室低笑,兩位母親含笑注視,高琳指甲無意識刮過桌面。沒想到沈知節還聽進去。
剛和柳葉重聚那會兒,她不過提了句“合眼緣的小青珥也算是多個妹妹”,将茶盞往兒子跟前推了半寸,當時沈知節在看劇本,摘了眼鏡,聲線比凍玉還冷:“不合适。”
如今那眼高于頂又不喜喧鬧的人肯喚“珥珥”,倒是稀奇。
斜切進包廂的光映得沈知節似古玉浮雕,腕間表盤泛着銀光。前背青筋若隐若現,走針嘀嗒。
時憬想起在國外讀研時,外國教授拿他演過的作品為例。
沈知節的視線始終垂落在時憬發絲間晃動的光影。耳後空蕩蕩的不戴任何珠寶,耳尖紅到頸側,越過筷枕。抽走她攥出褶皺的濕巾。
高琳陽綠翡翠镯磕在轉盤上:“《蜜糖》花絮,彈幕都在刷般配。網上那些CP剪輯你看了沒?混剪都破十萬播放了。”
時憬慌忙去捂柳葉的嘴,擡眼卻見沈知節幽深目光。
高琳笑着把手機推過桌面,帖子赫然是兩人前幾次參加代表大會面對記者采訪的畫面。
“都是自家人,說一說看看怎麼了。”
高琳穿着紫貂披肩,镯子滑到小臂,笑着對時憬請求:“小青珥,能不能讓姨拍幾張,你們的合照?”
笑眼逡巡過兩個年輕人,窗外北風卷着枯葉。
沈知節倚在軟墊,她不大計較可臉皮薄,就連他也不會輕易和她說起他們兩CP。掀起眼簾望過來。暖氣管将他雙眸裡的光蒸得愈發溫軟。
時憬撞進他眸中未及收斂的縱容,那簇碎星燎過眼尾,起身走到他身邊,手機攝影框裡,兩人同時出現,她的麂皮靴抵着老紅木椅腿。
“逆光。”
聽到他這麼說,剛調整角度,挪動半步,老紅木椅腿刮過靴尖,失衡跌坐在沈知節交疊的腿上,他左手本能扣住她後腰,“當心。”
咔嚓響時高琳紫貂披肩歪了。
他指尖濕濕的,是她身上的冰晶。
時憬睫毛在暖光裡投下顫動的影,手機震動,起身帶翻的餐巾飄落,掌紋的溫度正漫上心頭。
玻璃門外北風卷着碎雪,手機顯示有新消息,時佑發來的,說送了象山青青柑禮盒。在看就聽高琳正和沈知節說:“歸處有個接你的人不壞。”
沈知節支着下颌望向窗外,側臉被花瓶裡紅梅勾勒成畫,腕間是她送他的,表盤月相輪轉間紋路細密,會綻出半片與銀箔流雲交織的竹影。像極他多年前爆紅的古偶角色裡,踏月折竹的知竹公子。
“這表倒是襯你。”高琳擱下蟹粉獅子頭,目光狠辣,“巴黎珠寶展的孤品都沒見你多瞧一眼。”
時憬握着木筷的指尖收緊發白,水晶蝦餃在醋碟邊。
柳葉正要轉動圓桌,聞言笑着:“年輕人戴塊表也值得看?”
“你不知道。”高琳邊夾菜邊說,“這表不是他自己買的,自己買的哪會這麼寶貝。問了幾次都不說。”
沈知節慢條斯理拆開荷葉糯米雞。
瑞士國寶級匠人Jhq收官之作,螺钿微鑲幾枚竹葉與空心竹節紋,官綠,蔥倩,翠微,連帶母貝上染了幾分竹韻。機芯刻着篆體“知”字。
高琳突然拍掌:“我說這表盤機關怎麼眼熟。去年拍賣會拍過一款類似竹韻雙旋表,還是壓軸的。還沒這個好都千萬上。”
指尖檀香混着雪松氣息漫過耳際。時憬在桌下輕扯沈知節衣角。經年情感律動。
“朋友送的。”
“喲,什麼朋友送的,能讓你這小子這麼愛惜。”高琳擱下湯匙,“總不會是我未來兒媳婦送的吧?”
茶水猝然嗆入喉管,喉間滾燙猝不及防湧上來。火燒火燎。時憬扶着桌沿咳嗽,脖頸繃出豎線。
背後覆上掌心,隔着羊絨衫輕拍她脊背,力道像在撫落梅瓣。遞來餐巾。
高琳從未見過沈知節這般迅疾。
盅内佛跳牆還帶熱氣,沈知節從容說别的:“媽,這道清湯燕窩火候正好。”
“說到竹,倒想起珥珥養了五六年的那盆竹柏。”柳葉忽然轉向時憬詢問,隻見女兒耳尖沒入烏發,沈知節在往她碗中舀湯。
“還在家麼?”
“在呢。”她蜷在桌下的指尖掐進掌心,輕聲答,書房是竹柏,陽台有苔藓米竹盆栽。
糖醋脆鳝轉到眼前,八寶鴨蒸騰起熱氣。兩位媽媽讨論起今年年夜飯菜單的聲音忽遠忽近。
飯後兩位母親相攜去賞梅。枯枝在青磚牆投下蛛網般的影,卷着糖炒栗子香。
時憬将指尖藏進大衣口袋,三步之隔,沈知節在她身旁。
上月東陽那場虛驚,他全身隻剩雙眼睛在外,在将圖傳上網後,仍被當地在場粉絲從身形走路姿勢認出蹤迹。沒敢上去問是看到他和某位女性友人一起。
“看看這個。”沈知節解鎖手機遞過來。熱帖标題赫然,監控視角的九宮格裡,女人靠在車邊,求問小姐姐聯系方式,彎道漂移太殺我!
是易雲想要拍戰勝徐澤的場面炫耀,是時憬出來攪局。
“什麼時候,去賽車場對戰一把?”
快門聲像冰棱碎裂般刺破寂靜。時憬本能轉身,沈知節卻将她往牆根暗處帶了半步。透過他肩膀望去,巷口閃過金屬冷光。
“狗仔?”
他指尖在她袖口,毫不驚慌,并未收斂避讓,似乎已習慣随處冒出的鏡頭。
腳下的道路似乎很長又很短。腳印正悄悄消失在黑夜裡,好像那些未曾點破的、劇本夾縫背後的隐意。
十二月末的京市戲劇學院臨近期末,時憬穿過林蔭道,指尖拂過禮堂外牆的浮雕,被侵蝕的事物仍堅守在此,紮根在此呆過幾年學子的記憶神經。
上學時天朗氣清她總愛跑到花壇樹下改劇本,畢業後常來圖書館找圈圈,很少再靜坐在這。
“小時來得正好。”
團委作為元旦晚會主辦方,書記姓顧,是個半紮發斜分劉海的中年女人,節目單推過來,時憬看紅圈圈起的情歌對唱《幸運之戀》,歌不難,在于找不到音域匹配和聲唯美的男女歌手。
在保留歌唱節目形式的前提下,重新選排練太趕,加上原歌手迫于壓力辭演,學校啟動備用方案。
顧書記喂時憬吃定心丸:“我以前和老錢一個辦公室,聽過你清唱《水調歌頭》。”
那時她大一,找老錢溝通劇本寫作,聽幾個老師聊起宋詞,詞曲分得并不細緻,老錢問到她,她随口哼唱兩句再給答案。
在接過曲譜看到作詞人和作曲人後,時憬沒緩過神,七年前她為謝玉寫劇本,包含為角色填詞作曲,心事蟄伏在紙頁間脈脈。
排練廳的鏡子将人分成好多個,鏡面映出兩道身影,那人轉身時帶起細微氣流,像多年前謝玉的衣袂掠過朱欄。
深冬的霜氣打在禮堂玻璃上成冰花,時憬扶着升降台扶手的指尖繃緊。冷白光束掃過她瓷釉般的側臉,眼尾薄绯。
台下是放大數倍的抽氣聲,她身穿墨色長裙,左肩金線刺繡的鳳凰在舞台光裡振翅欲飛,流蘇耳墜随呼吸輕晃。
前奏響起,沈知節面部輪廓在紗幕投下剪影,白緞中式西裝,左肩墨色竹葉刺繡像雪崖截斷松風。
“白衣卷起雲崖松濤。”
時憬朝着舞台西側而去,裙擺綻開,與沈知節東移的雪色衣角對上。
“算不透眉間劫數幾許。”
在唱到“劫數”二字時驟然發澀。淚光凝在她睫毛根部,眉心正中那點痣拉長氣質,随舞台流轉。
當和聲“玉屑紛飛處,我仍是為你辨清清濁的那捧未化的雪”在副歌處完美交疊,他低音部裹着她的顫音攀升,追光燈将兩人影子投在背景屏上,相觸即融。
時憬仰頸避開照燈,頸側粉霜浮起淡光。
觀衆席爆發出不斷掌聲,舞台風輕輕吹涼發燙的眼眶。
很快有人傳上網,詞條成了#頂流影帝沈知節空降母校元旦晚會#
#沈知節《清風蘭雪》謝玉#
比起沈知節唱歌,和他合唱的女搭檔更讓人猜測,素人還是專業歌手或網紅?簡約長裙,化着白月光清靈妝容,有人曬出影視代表大會時憬的照片,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
#沈知節時憬神仙合唱#
評論區的網友瘋狂尖叫爬行,都同台了就不能近點嗎?他的西裝與她裙擺間距始終相隔甚遠,唯有謝幕兩人一左一右,同時躬身。
時憬身上那件黑色禮裙款式保守得近乎古闆,像是十年前的審美,方領直筒的守舊剪裁将脖頸線條裹得嚴嚴實實,麻制面料上繡着略顯過時的金線鳳凰紋樣。
若是換任何一個穿,怕是是老氣沉悶,偏生她清瘦的骨架撐起,瓷白的肌膚與濃墨般的布料對比鮮明。
合唱全程沒有一點肢體接觸,禮貌又疏遠。
台下觀衆發出疑問:“他兩真合作過嗎?”
“怎麼像第一次見面?”
後台更衣室,時憬對着鏡面換衣裙,幾次拉下拉鍊總卡在背後,手夠不到。
門外飄來沈知節與工作人員交談的冷調京腔,她望着鏡中自己,撥通沈知節的電話。
門被推開又關上反鎖,雪松香混着冷空氣湧入,白皙肌膚在黑綢緞的映襯下像覆了層薄雪,他呼吸一沉。
将長發攏至左肩,脖頸完全暴露在他眼前,可見皮膚下的淡青血管。
沈知節微涼食指勾住拉鍊頭緩緩下移,卻在她肌膚上燒出灼熱的觸感。
“對誰都這麼不設防?”
金屬齒咬合的輕響,密閉空間的空氣卻愈發稀薄,黑色布料順着脊背剝落,露出月白色肩帶,繃出山巒雛形。
鏡面不清,她看見他喉結壓着未出口的喘息。
他扳過她肩膀,與舞台隔着的距離相反,鏡中身影交疊,時憬回他的尾音被吞沒在灼熱的吻裡。帶着壓抑已久的侵略性,在她唇間發出幼貓舔奶般的輕吮聲。
當他咬住她下唇珠時,時憬嘗到唇齒間的鐵鏽味,卻沒痛感,是他把自己的唇咬破了。
擡手撫上他滲血的唇角,時憬怔了一瞬,踮腳含住那道傷口,舌尖卷走那抹殷紅血珠。渾然不覺春光半洩,垂落的發絲掃過後腰,像書法平直一豎。
瞳孔崩裂,露出當年初見他的模樣,那抹清淩淩的疼惜在深處顯現。
近乎輕率的動作,卻被她做得這般莊重不染。
後背衣料又下滑半寸,蝴蝶骨在振翅欲飛,沈知節呼吸紊亂,掌心在觸到裸露的肌膚時難以動彈,她的背幾乎□□,牛奶般的皮膚在昏暗燈光下泛着瑩潤的光。
最終他攥緊她的衣料,沒敢再碰她。
“破皮了。”松開他的唇,歎息化在血腥氣裡,未合攏的衣料間漏出半截瓷白脊梁,從黑色裂帛中掙出雪色。
時憬眉眼是悲憫的柔光,叫人甘願看進她眼底:“我又沒反抗。沈老師怎麼先怯場了?”
門外漸近的腳步聲和說笑,沈知節迅速扯過衣架上的外套裹住她肩頭,呢料擦過背部顫了下,遮住背後風光。
望着他離開的身影,忽然露出一個難看的笑,指尖卻在微微發抖,京圈裡傳聞不近女色的頂流,親吻都要靠疼痛來克制。再近,也難以令他沉淪。
也許,他對她沒有多喜歡,隻是恰好被哪一點勾到了而已。
不重要。能持續就好。
沈知節關門的瞬間,瞥見她妝已卸。
顧書記殷切攥住沈知節的手腕道謝,卻在轉向時憬化作程序化的微笑幹巴緻謝,仿佛她不過是他們背景的陪襯。
聚光燈潮水般湧向舞台後方,沈知節風衣開着,溫聲回應着舉着手機圍攏的人群,姿态如古時貴公子,餘光瞥見時憬時微滞,頸上不顯的團狀紅點正沿着鎖骨蔓延,手臂也有,像燒紅的瓷展。
一貫出現在電視上的男人低聲和顧書記說了什麼,而後揮揮手,在更多人湧入前戴好口罩獨自走另外的安全通道出口。
顧書記擡高聲音叫想要擠進來的人回去休息,叫來保衛科的人維持秩序。
人群順着她的指引分幾個出口流動,時憬才得以穿過沸騰的人群,在學院路轉角被兩道暖黃車燈截住。
黑色賓利碾過結霜的梧桐道追上,車窗露出一隻握着藥膏的手。
時憬擡起手臂看了看,她不是過敏體質,幾乎不穿外面的衣服,這次例外,提前知道會帶一件。
藥膏金屬管身在車内燈光下折出銀色細線,揉化揉熱:“閉眼。”
掌中半透明的白膩順着鎖骨邊緣紅色小點打圈,滲進毛孔激起顫栗,沈知節微蹙眉峰,掌心包住時憬發顫的肩頭。
她偏頭長發掃過他的手,指甲在真皮座椅上壓出月牙印。
“别盯着我看,醜。”
沈知節抵住她下巴轉回來。後台的黑色長裙與雪白的視覺沖擊,勾起她滑落的發絲别回耳後:“明明像雪地裡摔碎的石榴。”
眼底印着綻成漸退的一片海棠。
“那,會傳染嗎?”時憬望着他唇上咬破的痕迹。
沈知節沾着藥膏的手掌停下。拿出酒精棉片擦拭,透過擋風玻璃上倒映的影子看見自己割裂成克制與妄念。
“不會。”
車駛過學院側門,路燈灑在沈知節握着方向盤的手上。
“今晚倒不如五月在京大音樂樓下的鋼琴彈的《清風蘭雪》。”
“低沉蒼涼。”
時憬半年多前和許圓圓逛京大,遇到在錄節目的辛曉奚落,她走向沉睡的金色施坦威,黑白琴鍵間起落的纖白指節,沖刷不善的話語,彈的恰是沈知節二十出頭出演讓他出圈提名金獅獎最佳男配《踏莎行》的人物曲。
她手動了動:“這種小事也能入沈老師的眼?”
“幾分鐘視頻,浏覽總量可比我微博日常多。”
京市幾家文娛類媒體都轉發了名為高雅垂頸的演奏者的音頻。
“什麼時候看到的?”都半年多了,話一出口時憬咬住舌尖。
一指蹭過發癢的頸側,晚會倉促換上的黑裙早被扔到更衣室,塗了藥尚未全消退的紅色顆粒仍在叫嚣。
若不是吳校長三個電話,她不會臨時上母校元旦晚會舞台,穿着庫存幾年演出服登台和他合唱。
“那天小許總錄像發朋友圈了。”降下車速,胎噪和輕微發動機聲中,低笑:“在小憬眼裡,我就是不刷微博不上網的老古董?”
金色琴身襯得她像玉瓷。日光穿過玻璃在她肩頭流淌,琴凳上浮動的纖腰像風中蘆葦,彈到高潮,後頸會微微向左偏移,肩胛骨會随轉調微動。
時憬理了理内搭毛衣衣袖。不好點頭也不好搖頭,下巴下縮埋進毛領。
他号稱最低調最省錢不愛營銷的人,與社交平台那些熱衷立人設的藝人不同。微博永遠隻有新作預告或日常,連帶着他同班同學客串《島籠》都成了現象級話題。
工作室反應快,那住網上的該是周勝。
儀表盤幽藍光暈漫過他眉弓,将鼻梁兩邊分成一道墨線。
黑色賓利轉過護城河最後一道彎時,來到帝景禦江入口門廊。
時憬從鹿皮手袋取出手串。捂在掌心,深褐珠串暈開暖意,待焐熱了才替他戴上。
檀香沁入沈知節手腕青脈,指尖擦過他突起的腕骨。脈搏跳動有力而沉穩,“物歸原主。”
戴了這麼久的東西,坊間傳聞是他為了星途找風水師指點求來的。也有說他腕骨受過損傷,總不好糟踐在她這兒。
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影,當年她在《踏莎行》播完後簡析謝玉,寫過一句,最蝕骨的癢,撓而愈烈,原是神靈低眉,指間那寸觸而不及的孤光。
十七顆木珠繞過他腕骨,幽香在暖風中愈發清冽,溫馴地扣住皮膚。
“還是貼着主人養着最潤。”
沈知節凝視着毫無磨損的珠串。幾天不戴,依舊圓潤,不見磨損,油脂沁潤的紋路比之前更瑩亮。
“不是說要貼着主人養?”後視鏡映出他喉結吞咽,扣住她欲撤的手腕,“小憬怎麼不算半個?”
尾音消弭在突然貼近的體溫裡,尾調掃過她紅豔的唇角。見她頸側未全消的紅點。
绯色爬上雪腮,時憬解開安全帶鎖扣,抓起手包撞開車門,鹿皮靴踩到地上,退到路燈與夜色的交界。
大門即将吞沒那抹衣角,夜風忽然掀起時憬垂落的發尾,大衣下擺掃過台階。帶着某種無形的絲線牽引,她轉頭,隔着十多米,晃悠悠掠過他映在車窗上的倒影,車載屏幕亮起,手機輕震,通知欄浮出條信息:一路小心。
副駕駛真皮凹陷處還殘留着體溫,幾絲被體溫烘過的西柚香,像剝開果肉時扯斷的白色經絡,酸澀混着苦意。
她身上一直以來有的柑橘類香氣,不刺鼻不辛烈,指尖搭在安全帶金屬扣,他們親密時她背後滑落的拉鍊弧度,掃過他後頸的發絲,含唇時的耐心,手串往上抹,硌得發疼。
搖下車窗。寒風灌進,撞散了副駕上那縷殘存的暖意與他的意亂。
門前柱頂端凝結冰棱。兩株羅漢松在空氣裡靜默。修剪後墨綠虬結的枝幹,根須浸潤在恒溫營養液中。正如世家上流的生存法則,依附相連。
小區内是一排身穿藏青色制服的巡邏保安,腳步碾過步道,從不對業主點頭寒暄,保持着警戒範圍。
電梯間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北方的幹冷,時憬按下樓層,門框上轉瞬即逝防尾随代碼。
推開家門時地暖還未啟動,換上米色加絨軟底毛毛鞋,擰開暖氣閥,脫掉沾着寒露的油綠色麥絲?瑪拉長大衣。
落地窗外,國尊大廈在暮紫天幕下泛起冷光,看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與遠處國貿的車流重疊成雙影。
還有沈知節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