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他意識到這個道理時，已經晚了。

他感覺自己耳膜嗡嗡作響，剛開始是被震地酥麻，癢意擴散至整個大腦，接下來就是刺痛，五髒六腑傳來的刺痛。

漸漸的，他連四周艦體的嗡鳴聲都聽不到了，沒有生物，沒有光亮，沒有遠方的明星，有的隻是黑洞無窮無盡的黑暗。

還有他自己。

那是宇宙深處最隐秘、最孤獨的黑暗，曆經數10億年，無一光線物質到達。

他的世界、一片寂靜。

他，連同諸天星辰一起隕落至宇宙的盡頭。

“對不起……”

“檸黎爾？”

“檸黎爾！”

他原本漸漸平靜的心髒猛地一顫，胸前的傳呼機中傳來洛修焦急的聲音，他一瞬間竟以為是他的幻覺。

是他太希望對方來救他了嗎？

“能聽到嗎？聽到回話！”

一聲更加清晰的嗓音傳來，那嗓音那麼熟悉，卻染上了幾分陌生的焦灼。

檸黎爾原本已經沒了動靜，此刻驚訝過後，心底的求生意識萌芽，如野草般瘋長，讓他開始漸漸汲取戰艦中更加稀薄的空氣，發出微弱的呼喊。

“洛……”

聽到這一聲極微弱的呼喊，洛修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頭也被一雙無形的手拂去。

“還能動嗎？”洛修的語速雖快，聲音卻似乎比往常要溫柔一些。

一時間，檸黎爾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盡力忍着自己的哭腔才聲音沙啞地說出來一聲委委屈屈的：“嗯。”

“我看到你了，把你的手伸到舷窗外，我去救你。”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檸黎爾顫抖着手按了開窗鍵，依言将自己的手放到弦窗外，僅僅是這一個小動作，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

他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艘艦艇撕裂黑暗向他而來，那是諸天黑暗中唯一一點閃爍着的光芒，将他的恐懼盡數破開。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溫熱的手握上了他的手。

那隻手帶着堅定的、溫柔的力量，将他從無盡的黑暗中拽出。

心弦一松，腎上腺素立刻消耗殆盡，他最終失去了意識。

視線中最後剩下的，也隻有對方那雙堅定的，無垢的，宛如藏匿了漫天絢爛銀河的深藍色眼眸。

以及，那個堅定如山的懷抱。

……

……

……

檸黎爾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意識似乎已經神遊九天之外，他不知輾轉了幾個夢境，才終于掙紮着醒來。

醒來之後一睜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過分漂亮乖巧的面容，看着他帶了幾分擔憂。

他眨了眨眼，大腦宕機了許久才連上腦電波，也不怪他，他怎麼也想不到森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不确定地張了張嘴：“森西？”

然而他喉嚨并沒有發出聲，隻是做出了口型。

見他醒了，森西連忙按了旁邊的按鍵将他的床一點一點升起，待升到一個合适的高度，他端起一旁的水小心翼翼地喂着他。

檸黎爾渴極了，正想喝水，于是就着森西的手鲸吸般汲取着。

門外。

“指揮官，督軍在裡面，他說不讓人打擾。”

有人擋在洛修面前，洛修面色不虞地瞥了一眼，正是森西從皇宮帶來的皇家護衛。

“讓開。”洛修沒有一絲遲疑，僅僅吐出兩個字，就給人無上的壓力。

那兩個皇家護衛對視一眼，最終一低頭，同時往後給洛修退讓了一步。

洛修估摸着今日檸黎爾該醒了，訓練一結束就來看人了，結果一進門就看到森西端着水杯遞到檸黎爾唇邊，而檸黎爾小口啜飲着。

這個畫面把他氣得夠嗆。

也不是氣，就是不爽。自己費勁巴拉救了半天，結果兒子睜開眼就跟自己的眼中釘待在一起，而且看着似乎還……挺和諧的。

檸黎爾一杯水下肚，早就不渴了，他餘光中自然看見了門口的那個身影，愣了一下，緩緩擡頭，對上了洛修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