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這東西,隻要繡的花樣相似,其實大差不差。
隻是眼前帕子上的針腳粗糙出線,像自己這般女工欠佳的女郎,哪怕極用心極用心,也隻能做成這樣了。
她嘴唇動了動,神色是超乎尋常的平靜,隻有她自己知曉袖中的手已抖的不成樣子。
“這帕子,怎的在你那兒。”她嗅了嗅,花果的清香盈散在鼻尖,良久才澀然地補全了後半句。
“他給你了?”
能生在世家的對人情世故都頗為敏感,看了許久也摸出了幾分真相,旁若無人的議論起來。
“看她平時裝的那副樣子,我還真以為謝家認下她了呢,原是裝的。”
“也未見謝公子待她多親近,反倒是李家那位......”
屋子本就不大,幾乎每一句都清晰地重重砸在謝寶珠耳畔,震的她腦中嗡鳴不止,她下意識去尋陳依白的身影。
陳依白立刻移開視線,躲避着她的目光,往一旁女郎身邊靠了靠。
她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倔強地揚起下巴,吩咐兆玉:“讓開。”
兆玉下意識讓開,張了張嘴:“三小姐......”
謝寶珠摸了摸頭上的珠花,擡眸一步步朝門前走去,所過之處皆是毫不掩飾的目光,她說服自己不去在意。
還差一步就踏出門時,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垂下眸,抑制住眼眶中的酸意,往右移了一步,剛要踏出一步,那女郎也跟着她的步伐向右擋了一步。
“騙子。”
這聲音很耳熟,她一聽便認出是邀過自己賞花的女郎。
“還說謝公子疼你,那為何連你送的帕子轉手便扔給下人?”
那女郎怒氣沖沖,幾乎要将手指在她臉上。
所有視線齊齊射來,如有實質般刺在背上。
謝寶珠身形微微搖晃,她眼睫垂的不能再低,清薄的背瞬間佝偻下去,一步一頓踏出了門。
走了很遠,她才感覺背上灼熱的刺痛消失不見,轉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涼。
觸目所及隻有一片結冰的湖,再往前就是高高的圍牆,并無其它路可行。
她伸出手,指尖上“啪嗒”落下一滴涼涼的水珠。
轉眼間,雨水混雜這雪水從天際磅礴灑落,毫無規律地砸墜下來,落在眼下,與淚水混為一團,将她的妝容盡數融化。
雙唇在齒間溢出血腥味,謝寶珠渾然不覺,自顧自從懷中拿出早已濕透的信,虔誠地打開信封,将信紙取了出來。
——緩緩撕碎。
未得成績,父親母親不願給她來信也是應當的。
可謝庭蘭什麼都有了,為什麼不肯分一點點給她呢?無論是父母的愛重,還是什麼旁的,一點點也好。
她忍不住想,若自己得了學究賞識,或是今日被誇贊的是她......那下次自己會不會也能收到來信呢?
對了,字貼。
為何還有第二個人學了謝庭蘭的字迹?自己的是兆玉替她拿來的,那李盈盈的呢?
心火仿佛野草燎原般,久久難平。
謝庭蘭面上溫和有禮,可最抗拒他人觸碰,又為何允準李盈盈那樣親昵的挽着他?
也會如給自己遞帕子一般,在李盈盈難過時輕聲細語地哄她嗎?是同樣溫柔地喚她盈盈嗎?也将她當作妹妹嗎?
自己已經如此放下身段去讨好謝庭蘭,親近謝庭蘭,可他為什麼這樣三心二意,将本該給她的給了旁人呢?
她在湖邊蹲下,透過結冰的湖面,她恍惚間看見一張扭曲的臉,正在水下靜靜注視着自己。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空靜。
湖中那張扭曲的臉正張唇說着什麼,她忍不住湊近去聽。
“要是謝庭蘭隻疼你一個就好了。”
她呢喃着重複,“要是謝庭蘭隻疼我一個就好了。”
“怎麼才能讓他隻疼我呢?”
“求他。”
“用你清澈盈潤的雙眸看他,用你惹人垂憐的唇求他,讓他眼中隻看得到你,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