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從來不會如人期盼的輕易收場。
甚至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至周中,紀文淵出軌、妻子秦羽珂在紀老太太追悼會上當衆發難,這件事在小區裡像是病毒一樣高速傳播開來。
紀文淵的車從周日開始就不曾開回車位過。
這麼一聯想,紀家家變似乎已然是鐵闆釘釘的事。
老舊小區裡的居民一起住了幾十年,從同一個大門進出,就算說不上知根知底,總也是打過照面的。
聊起旁人家的八卦來,理所應當,比陌生人更來勁。
但這回,衛喜早出晚歸,自然而然錯過鄰居閑聊的高峰時間段,倒是很巧地一次都沒撞上。
當然,她也沒再碰到紀嶼。
無論是學校還是樓裡。
所有的擔心好像都變成了空想主義,無法切實地落到對方的身上。
就像是紮緊了的塑料袋,找不到抒發的出口,随時随地都會爆炸開來。
衛喜将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用水筆在上面胡亂畫畫,當成發洩。
“撕拉——”
尖銳筆尖扯破了紙張。
她停下手,癱在椅子上,望着天花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樓上就是紀嶼家。
紀嶼是住在自己正上方這一間卧室嗎?
或者,是在隔壁那套?
上次她去紀嶼家的時候太過緊張,沒敢四處打量,壓根沒注意到對方從哪一間房間裡走出來。
再加上樓上兩套打通,還重新裝修規劃過,似乎和她們家的格局不一樣,很難一眼看出來位置……
正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着,倏忽間,外面傳來一聲擰動門把手的聲音。
但因為還隔着一道門,并不十分清晰。
“咔哒。”
衛喜立刻将筆記本往前随便一翻,蓋住自己畫得亂七八糟的紙頁。
果然,很快,身後又是一聲輕響。
苗玉從自己的房間出來,扭頭進了衛喜卧室。
看到衛喜依舊坐在寫字桌前,她微微蹙起眉,輕聲細語問道:“小喜,這麼晚了,還在複習啊?作業很多嗎?不睡覺明天上課要困的。”
衛喜:“嗯,馬上就睡了。”
她随口應着,餘光瞥了一眼桌上的電子鐘。
0點47分。
對高三學生來說,算不上非常晚的一個時間點。
但苗玉生活作息規律,往常晚上11點半給她端進來一碟水果,再關照幾句,就會自己先去休息,不會陪着衛喜這麼晚還不睡。
衛喜沒多問,飛快收好東西,當着苗玉的面“哒哒哒”跑去衛生間洗臉刷牙。
十分鐘後,她擰上台燈,躺進被子裡。
苗玉心神不甯地笑了笑,“小喜晚安。”
說完,還順手給她拉上了卧室門,回了自己房間。
黑暗中,衛喜聽着外頭幾不可聞的動靜,睜大雙眼,腦中毫無睡意。
這一陣,天氣越來越冷,濕度也逐漸變低。
海城是南方沿海城市,沒有供暖,房間裡開空調太悶,也不夠熱,睡覺開電熱毯都能幹得起皮,好像怎麼都不舒服。
秋末冬至時節,除了接踵而至的考試和意料之外的事件,連氣候都令人覺得凄涼難熬。
紀嶼呢?
小島睡了嗎?
衛喜将被子拉過腦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身體一動不動,放任自己天馬行空的猜想。
……
不知過了多久。
門外又傳來了細微的動靜。
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墊着腳走路,已經把動作放得足夠輕,但因為夜色太過安靜,依舊不小心漏出了端倪。
衛喜心裡一緊,睜開眼,凝神聽了會兒。
頓了頓,又去摸旁邊的手機看時間。
1點54分。
這個時間點,苗玉在做什麼?
還是說,腳步聲根本不是苗玉的……家裡進賊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衛喜捏着手機,在撥号界面點出110,但沒有馬上撥通,先悄無聲息地下了床,赤腳走到門邊,極慢地将房門拉開一道縫隙。
老房子面積不大,卧室到客廳之間也沒有彎彎繞繞的走廊設計,從衛喜這個角度看出去,能依稀看到苗玉單薄秀氣的身影在玄關處,正彎着腰換鞋,像是準備出門。
“……”
淩晨兩點,她要出門去做什麼?
衛喜心裡的石頭并沒有落下,隻是将手機放到旁邊,借着陽台撒進來的月光,繼續從門縫裡盯着苗玉的動作。
換好鞋。
苗玉徑直離開了家。
可能是怕驚動衛喜,她家這個有點年紀的防盜門、開關時會發出金屬轉軸生鏽的拖長音,苗玉并沒有完全将門關上。
這也方便了衛喜。
衛喜等了兩分鐘,墊着腳,位置從卧室換到了大門邊,繼續用狹窄的門縫往外探看。
苗玉沒有走遠,就在下半層的樓梯上打電話。
她的聲音輕輕的,像是黏在鼓膜邊的棉花,輕柔又綿軟。
在無人樓道裡,好聽得不可思議。
“……是啊。睡不着。這幾天我一直擔心你。”
“沒,我不冷。披外套了。真的。”
“當然相信你能處理好。但是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很愧疚,如果大家一定要找一個罪人……文淵,你把我推出去吧。”
“……”
房門内,衛喜小腿一軟,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