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喝一點?”
衛喜接過酒杯,垂眸,細細抿了一口。
苗玉很高興,又給自己倒上半杯,和衛喜碰杯。
“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小喜已經在念大學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我還記得剛剛把你生下來的時候,你就那麼小一隻,瘦瘦的,像小猴子一樣,眼睛都睜不開。後面好幾個月我都覺得像做夢一樣,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生了一個會動會哭的小孩。”
“小喜,不管明年高考的結果怎麼樣,媽媽隻希望你能每天都開心,不要生病。所以你不要有這麼大的壓力,天天這麼辛苦,到時候累病了怎麼辦。”
“對了,媽媽今天還給你買了一箱零食,已經放到你房間去了。晚上寫作業肚子餓的時候可以吃。”
“……”
苗玉酒量一般,三兩口下去,瑩白的臉頰就泛出紅暈。
許是因為酒意上頭,她輕聲細語,一句接一句,難得有機會同衛喜講了不少話。
直至夜越來越深。
舊年最後的晚餐終于将要散場。
衛喜站起身,将袖子挽起一截,打算幫苗玉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
第一下伸手去拿盤子,卻拿了個空。
她好像眼睛突然就花了一下,竟然會對這麼近的距離把控出現失誤。
衛喜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隻是,尚未來得及細想。
下一秒,天花闆傳來一聲巨響。
“咚!”
好似一道驚雷,在兩人頭頂上方炸開。
衛喜的動作停滞半秒,繼而,就聽到尖銳的叱罵聲從門外響起——
“……紀文淵你就是個畜生!”
這一嗓子,成功将整棟樓的鄰居驚醒。
老房子牆闆隔音效果堪憂,衛喜甚至能聽到對門拉開房門看熱鬧的動靜。
而樓上的争吵并未就此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你滾!你滾出去啊!去找那個女的吧!還回來幹什麼?是特地讓别人來看我們家的笑話嗎?!”
“……我聲音大?我為什麼不能聲音大?我就是要讓大家都知道你是一個多虛僞多惡心的人!”
“紀文淵,我真恨不得你立刻就去死,你為什麼還不死?你和那個女的,一對奸.夫.淫.婦,怎麼還沒被馬路上的車撞死?你告訴我她是誰,我也想去問問她,為什麼還沒跟你一起遭報應!”
“……”
伴随着樓上“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越來越多的鄰居從下面走上來,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勸架。
“小秦,算了算了,大過年的,有什麼事大家坐下來好好說呀。”
“是啊,紀嶼還在旁邊看着呢。你們做父母的,做事的時候,也得給小孩做點表率。”
“……”
到這時,衛喜尚且不敢肯定,樓裡是不是隻有自家沒有開門出去勸架。
她隻是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注視着苗玉,試圖從她臉上細枝末節的神情裡,揣測出真相。
但,苗玉的僞裝功夫實在算不上好。
連強行不動聲色都做不到。
在秦羽珂第一聲怒吼響起時,她的臉“唰”一下就白了,像是身體裡的酒氣無故蒸發,整個人陡然清醒過來。
樓上刻意開着門吵架,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每出現一句辱罵,苗玉的手腕就會不自覺地顫動幾下。
衛喜覺得,自己甚至都不用繼續觀察。
她咬了咬牙,繞過桌子,走到苗玉身邊站定。
“媽。”
“……”
苗玉仰頭看她。
衛喜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開口問:“是不是你?”
苗玉愣了愣,嘴唇翕動,眼睛裡明顯滑過慌張,“……什麼是不是我?”
衛喜:“紀嶼爸爸,你是不是和紀嶼爸爸有關系?秦阿姨說的那個人,是你嗎?”
“……”
“我聽到你和他打電話了。”
話音甫一落下。
房間裡,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母女倆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漸漸安靜下來,像是已然鳴金收兵,讓鬧劇收場。
終于,苗玉率先收回視線,扭過臉,将自己杯中剩下的紅酒一口飲盡。
頓了頓,她輕聲開口:“是。是我。”
“……”
衛喜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愕然瞪大了眼。
苗玉:“原本不想讓你知道的……小喜,媽媽做錯了事,但我也沒有辦法。你爸爸就那麼走了,剩下我一個人,我……他說喜歡我……我也喜歡他,那能怎麼辦呢?”
衛喜難得拔高了聲音,情緒外漏,“可是他有老婆有孩子!媽!你怎麼能去給人做小三呢!”
苗玉被女兒吼了一句,眼圈立馬就紅了。
她哽咽着、斷斷續續地說着:“你紀叔叔說他很快就會離婚……小喜,你年紀小,你不理解,喜歡一個人……控制不住的……”
“……”
這樣荒誕而可笑的台詞,理應出現在八點檔的電視劇、或是倫理向脫口秀裡,不是嗎?
衛喜甚至已經顧不上憤怒。
隻覺得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