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前面趕路的長澤智久腦海中一直回響着千鶴的那一句——“這裡被鬼殺死的人,基本上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同伴逃離而犧牲墊後的人。”,哪怕已經離開了那一段充滿了血腥味的道路,他的鼻端也依舊充斥着那股萦繞未散的氣味,這讓他忍不住問出了口:“為什麼?”
護在他身後警惕着四周的千鶴聽到他毫無預兆的發問,微微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名少年在問什麼了。
長澤智久接下來的補充也證實了千鶴的想法:“為什麼告訴我那些?”為了告訴他,他的同伴為了救他也很可能會變成那樣嗎?
千鶴在長澤智久的背後輕輕地笑了笑,琥珀一般的眼睛因此而彎成了兩彎漂亮的新月:“那隻是最淺層的理由,不過你能思考原因我非常高興哦。”果然,這個人很擅長動腦筋呢。
跑在前面的長澤智久腳步一頓,一隻手撐在一個标有符号的樹幹上停了下來,瘋狂地喘息着,汗水順着他的下颌線條向下滴落,他擡起手臂去擦:“我剛剛,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嗎?”應該沒有吧?
被他背在身後的芹澤拓真擡起自己的袖子想要幫同伴擦一下滾落的汗珠,卻被同伴阻止了:“拜托你不動還沾濕衣服是想感冒嗎?”
千鶴并沒有回答長澤智久的這個問題,而是上前一步,轉過身,背對着長澤智久,從後勾着雙手晃了晃:“果然還是換我來背吧。”
看着後背并不寬闊,相反看上去甚至有些單薄纖細的少女背後背着的比她的人還要高出許多的大太刀,長澤智久的嘴角抽了抽:“你先想辦法放好你背後這個大家夥再說吧。”
千鶴眨了眨眼,轉過身聳了聳肩:“如果你堅持的話,那麼好吧,雖然實際上我覺得換我來背的話,我們的動作會快很多。”
“不要用若無其事的态度說質疑别人的話好嗎?!”長澤智久下意識地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扶住了自己的額頭,自從跟織田嘉月見面後,他是不是覺醒了什麼奇怪的屬性,這種不吐槽就沒有辦法好好說話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剛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長澤智久就聽見長相人偶般精緻的少女微笑着說出了讓他整個人都愣在原地的話:“你剛剛其實覺得就算自己死也要讓自己的同伴獲救,對吧?”
“你的同伴也是這樣想的,”千鶴看了一眼少年背在背後,因為她的話而攥緊了同伴肩上的衣物的,完好的手,“無論是墊後讓你離開的同伴還是為了你而犧牲了自己手臂的同伴。”
“一旦有人為了你而犧牲了,雖然這麼說不太好聽,但是你應該要明白,你的命就不完全屬于你了,”千鶴一邊說着一邊移開了視線,“你要明白,為了讓你離開,你的同伴付出了怎樣的代價,那麼你就要有哪怕付出更高的代價,也要活着離開這裡的覺悟。”
“不然,怎麼對得起為了讓你離開而犧牲自己的人呢?他們那麼做,是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你有值得他們那麼做的價值。”
“有值得他們那麼做的價值?”一瞬間仿佛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長澤智久的眉頭死死地擰在了一起,“對于他來說,失去了用刀的手臂跟死了有什麼兩樣?!”
被他背在身後的芹澤拓真聞言整個人都愣住了:“智久……”
像是被這一聲喚回了神志,感覺自己有些失言的長澤智久極為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快點趕路吧。”
千鶴看了一眼表情煩躁的長澤智久,輕輕眨了眨眼,走上前去抓住了芹澤拓真完好的那隻手臂,将其環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在長澤智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還停留在些許煩躁的表情中,使了一個巧勁就讓長澤智久背後的芹澤拓真整個上半身都脫離了他的後背。
千鶴見長澤智久的手還習慣性地緊緊圈着同伴的腿,不由地露出了一個淺笑,另一隻手看似輕巧地一個手刀劈在長澤智久的手腕上。
“嗷——”手腕上傳來劇烈疼痛的長澤智久慘叫出聲,立刻擡起傳來強烈痛感的手腕查看,另一隻手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手腕,成功讓千鶴帶走了他背上的芹澤拓真。
明明手腕上除了一點點紅印以外沒有任何痕迹,卻傳來陣陣餘痛的長澤智久心痛地捂住自己的手腕,轉過頭瞪向千鶴:“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現在看不出來一會兒不會腫得像饅頭一樣高吧?!”
然而他臉上的憤怒和控訴隻維持了一秒,接下來就變成了憋笑。
被一名比自己還矮一點,并且跟自己相比身形雖然算不上嬌小但絕對可以用纖細來形容的少女舉重若輕般橫抱在身前的芹澤拓真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智久,你想笑就笑吧,憋得臉都紅了。”
“噗、咳咳,沒什麼,我們還是快一點趕路吧。”長澤智久在發出了一聲憋笑失敗的聲音之後及時以拳抵唇掩飾住了自己忍不住上揚的嘴角,但是眼角的弧度還是暴露了他正在無聲狂笑的事實。
接下來,卸下了身後負重的長澤智久的腳步明顯快了許多,但讓他感到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是,橫抱着一個比自己還重的同齡男性,千鶴依舊能夠穩穩當當地跟在他的身後,甚至連氣息都沒有亂,如果不是他不時回頭去确認,他甚至以為她沒有跟上來。
很快,兩個人的耳邊就傳來了金屬碰撞的聲響,并且随着兩個人的靠近,聲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鬼的腥臭味也随之變得濃郁起來。
跟在長澤智久身後的千鶴微微眯起了眼睛,這股味道……明明是殺了這麼多人的鬼,行冥他們進山的時候卻絲毫沒有發現嗎?
果然還是跟這場讓整座藤襲山空氣中的瑪那濃度瘋狂飙升的大霧有關系吧,千鶴一邊放下橫抱在自己身前的芹澤拓真,一邊思索着。
“你們就待在這裡,不要跟過來。”千鶴丢下這句話之後,一隻手向後一伸,準确地握住了身後巨大太刀的刀柄,足尖一點,整個人便如同一隻滑翔的白鶴般朝着傳來金屬碰撞聲的地方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