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如果那把刀刺入了自己的身體裡的話,最後也會刺入父親的身體裡——那個時候已經是鬼了的他其實并不是聽不到的。
可是他沒有辦法面對那一切,他如何去承受自己親手殺死了其實深愛着自己的雙親的現實呢?他隻能欺騙自己,假裝沒有聽到雙親的話,假裝他隻是對于想要殺死自己的雙親感到失望……
久而久之,這種欺騙就好像變成了真實一般,可笑的是忘卻了那一切的他卻還下意識地渴望着自己已經失去的珍寶。
否則的話,親手毀掉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視的一切的自己努力存活下來,即使變成吃人的怪物也在所不惜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累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斬斷後空空如也的腕部,或許,早在那個時候他就應該被……
身為鬼極為優秀的五感在他即便是盯着手腕發呆的時候也能感受到,那個輕易斬下他的手腕的少女手中雪白鋒利的太刀已然再一次朝着他逼近,但是這一次,他想着或許自己不應該躲開。
下一刻,他感覺到眼角的餘光一暗,耳邊響起了刀劍利器沒入□□的聲音,但是預想之中的疼痛卻并沒有傳來。
他猛地意識到什麼,擡起頭看向前方,身穿輕騎裝的高挑靛色身影擋在了他的身前,像是腦後長了眼睛一般,在他震驚地望過去的時候回過頭看向他,輕輕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一雙美目像是兩彎新月:“怎麼能在這裡就放棄呢,我可愛的累。”
“為什麼……”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英靈,像是自語般無意識地低聲說道,“你應該知道……”
他本來就不是她的孩子啊,他們僅僅隻是英靈和禦主的關系,有必要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嗎?明明他自己都已經放棄了。
靛色長發的女性轉過頭伸手握住了雪白太刀的刀身,然後手中使力,巨大的力道讓太刀的刀身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握着刀柄的千鶴眉頭微微一擰,立刻向後抽刀,刀身迅速擦過“源賴光”的手掌,沾上了大量因為對方用力,掌心被割裂流出的鮮血。
千鶴抽回刀向後躍了一步,她的身後浮現出一名白發金眸,相貌妖異俊美,一身白袍仿佛飄飄欲仙的白鶴的青年,隻不過青年一開口,他周身那種谪仙般的氣質就毀于一旦。
青年直接擡起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哇啊啊這可真是吓到鶴了!那位源賴光差一點就要把我的本體刀捏碎了啊!”
千鶴落地之後一雙琥珀般的眸子緊緊地盯着“源賴光”,口中卻回答了身後自家刀劍付喪神的話:“應該是輕傷吧,還能繼續戰鬥嗎,抱歉是我的疏忽,回去會好好為你手入的。”
鶴丸國永聞言眨了眨他妖異的金眸,看着自家的審神者,勾起唇放下了手:“審神者大人難得這麼溫柔,這個時候我可不能不解風情地說出什麼無法戰鬥的話啊。”
被千鶴盯着的“源賴光”同樣握着手中的武器看着千鶴,鮮血從她的手以及剛才被鶴丸國永刺入的腹部流出,她看着千鶴身後迅速趕來的,方才與她纏鬥的阿塔小姐以及最能夠對她造成威脅的,具有對鬼屬性從者特攻的真名未知的英靈,臉上的表情并沒有改變。
她擺出了出招的姿勢,卻對身後的累說道:“使用最後一劃令咒,讓我為您帶來勝利吧,Master。”
這一次,她沒有叫他累,更沒有自稱為累的母親。
她在累怔愣的目光中說:“Master,在我的心目中,您早就已經是我的孩子了,我隻是想要讓您知道,天下的父母都有不同地愛自己孩子的方式,所以,孩子也有對這份愛做出選擇的資格。”
“既然選擇了作為鬼活下去,那麼就不要後悔,即便踐踏他人的屍體也要活下去的這份覺悟絕不是什麼值得羞恥的事情,”她上前一步,朝着赫紅長發的Saber揮出了一刀,武器相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她的話語聲夾雜在其中卻格外清晰地傳入了累的耳中。
“唯一值得羞恥的事情隻有您在逃避自己的責任,但是沒有關系,我始終相信您能夠面對并且背負着那份責任活下去。”
“因為你是我‘醜禦前’的孩子啊。”
累的瞳孔猛地一縮,“醜禦前”……原來那些夜晚會夢見的事情并不僅僅隻是混亂的夢而已嗎?
“下令吧,Master——”很快與赫紅長發的Saber纏鬥在一起,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的“源賴光”高聲呼喚。
累閉了閉眼,下一刻擡起了自己的手背:“Berserker,我命令你。”
“為我,”他停頓了一下,看着那道靛色的聲音,緩緩說道,“為‘醜禦前’的孩子帶來勝利吧。”
同一時間,他手背上的最後的一抹紅色黯淡了下去,而靛色長發的英靈緩緩地笑了,手中的太刀一瞬間雷光大作。
累放下手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千鶴的眉頭擰起,她的身後,已經趕到的富岡先生盯着累迅速消失在樹林之中的身影,說了一句:“我去追他。”
但是富岡先生卻被“源賴光”攔了下來,雷光大作的太刀帶着勢不可擋的力道狠狠地朝他劈下來,富岡先生反應極快地後撤了一步,劈空的太刀非常靈活地收勢,但是雷光和帶出的刀風在地上造成了一道深深的凹陷。
富岡先生面無表情地望去,看到了再一次渾身是血的靛色長發的女性不顧陷入自己肩膀的Saber的刀身赫紅的太刀,也不管銀發獸耳的女性砸向她的一拳,她隻是擡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對他笑了起來:“如果要去找我可愛的累,那麼就請把我當做對手吧。”
“還是說,在你眼裡,我沒有那個資格呢?”
就在這個時候,千鶴眯了眯眼,突然出聲:“你剛剛說自己是‘醜禦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