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你還會覺得我是個好人嗎?”青年從雙掌中擡起頭,隐隐泛紅的眸子裡寫滿了憂郁,“你知道被分配到任務的人至少都是襲擊過一個活人的人嗎?你知道——”
“你說的那些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個壞透了的家夥是不會因為自己襲擊了活人而難過愧疚成這樣的,更何況你還幫了我,你幫我是因為我不是你的任務目标,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因為‘任務’你實際上并不想襲擊我對吧?”善逸這個時候已經完全不感到害怕了。
怎麼說呢,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有一個比自己更害怕的人自己的恐懼就會消失嗎,善逸歎了一口氣,破罐子破摔地坐在了地上:“說到底我根本什麼都搞不懂,一開始我以為你們都是幽靈,但是你碰到我了,還有實體,還會以活人為食,不管怎麼看都像是鬼。”
“如果是鬼的話,實際上除了那個你們的頭目,是叫‘辰巳’對吧?除了那個家夥以外,你們弱得跟變成鬼之前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别吧?”善逸想到剛才捂着自己嘴的力道,已經完全放下了心。
“如果是鬼的話,我就更不可能走了。”善逸說完這句話,還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我要是敢走築城院小姐他們絕對會殺了我。”
“鬼?”青年恍惚了一下,然後說道,“對了,我記得沙子稱呼我們為‘屍鬼’,我想,或許說我們是鬼更準确。”
“沙子?”聽到陌生的名字,善逸擡起頭看向這名青年。
青年歎了一口氣,看向這名發色奇特的少年,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對方是完全的外來者吧,讓他想起了搬到這座村子裡的友人,又或許是因為對方堅定地表示不弄清楚發生了什麼就不會離開,而他覺得哪怕能逃走一個人也是好的,再或許是他一個人憋在心裡太多的東西,總而言之,他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聽完之後你大概就會願意逃走了吧。”青年歎了一口氣說道。
這名青年的名字叫做武藤徹,父親是負責村中唯一一間醫館的經營工作的人,母親也是村中的人,他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或許是因為是長子的緣故,他從小性格就很開朗,而且很擅于照顧他人,他本身又很喜歡交朋友,所以跟村中的同齡人關系都很好。
但是要說有誰對他而言是特别的,那就是三年前才搬到村中的小出工坊家的兒子,結城夏野。
結城夏野跟他是同齡人,但是與他接觸過的村中的其他同齡人都不一樣,他寡言少語而且态度拒人于千裡之外,但是卻意外地對于他人的情感和态度非常地敏銳——他想,或許正是因為敏銳到能夠很好地察覺到村中人的窺私欲,他才會排斥他人吧。
直到有一天的午後,他看到了拿着一隻斷掉的木屐的夏野。
村子裡的路的确比大城市的難走很多,不習慣鄉下小路的凹凸不平和小石子是很容易扯斷木屐的帶子的,而他恰好很擅長修這個。
照顧人的本能蠢蠢欲動,于是他主動上前從少年的手中你拿過了壞掉的木屐,一邊幫他修好一邊主動介紹自己。
收到幫助的少年表情非常勉強,他在極力克制自己不要說不好聽的話,于是他就察覺到,啊,原來這個人知道自己不善言辭。
明明是自己強行要給予好意,但是最後拿到修好的木屐的夏野還是小聲地道了謝,他看着表情有些别扭的夏野,突然産生了強烈的想要跟他成為朋友的願望,他想的是,這個人其實很溫柔但是不被人知道呢,這種自己一個人發現了寶藏的感覺很新鮮。
而在之後的又一個午後,夏野拿着一隻斷掉的木屐再一次出現在他家的院門口,表情别扭地對他說,要再次麻煩你了。
“之後我就忍不住想要一直照顧他,回過神來他已經是我最珍視的朋友了,怎麼說呢就像是不親近人的黑貓終于願意擡起頭讓你摸摸下巴的那種令人無法抗拒嗎……你那是什麼表情。”武藤徹看向善逸。
而善逸此刻卻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嫌棄的表情:“雖然你不是武士,但是你是在知道有一個詞叫‘衆道’的前提下跟我說這些的嗎?”
(衆道:日本文化之一,主要發生在戰國和江戶時代,指的是武士間的男同性之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