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能站在陽光下為自己的屍鬼家人欺騙村民,所以才會哪怕是救出自己的妻子也需要對自己妻子有不軌之心的人的幫助,所以才在伊之助沒有刀的攻擊下不但毫無還手之力還無法立即恢複傷勢。
桐敷正志郎聞言身影微微一頓,然後他緩緩轉過了頭,就是這一眼,讓炭治郎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因為這個人絲毫沒有被戳穿的慌亂,也沒有憤怒,而是一種另類的,異質的平靜:“是啊,我是人類。”
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在看到這個表情的時候襲上心頭,炭治郎下意識地将手又搭上了腰間的數珠丸恒次,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所以呢?那又怎麼樣?我是人類,我就不可以喜歡屍鬼嗎?不可以跟屍鬼成為家人嗎?”桐敷正志郎平靜地反問道,隻是眼睛之中在平靜中逐漸蕩起一種瘋狂,“這種生物是多麼的美麗,他們長生不死,即便受到了緻命的攻擊也可以頃刻間恢複,最重要的是……”
“我愛千鶴,我愛着她啊!她是屍鬼,所以我就喜歡屍鬼,她需要人類的血液維持生命我就為她尋來人類的鮮血,甚至她欣賞年輕強壯的人類男性我也可以忍受,我是那麼,那麼地愛她……”
“閉嘴!”炭治郎終于忍無可忍地打斷了桐敷正志郎,一邊的伊之助都被他這一聲給驚到了,因為自從他認識,不,應該說是見到炭治郎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見到過他這樣粗暴地打斷别人說話。
炭治郎赫紅的眼睛裡寫滿了憤怒:“你這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愛!你有去了解過桐敷夫人真正的想法嗎?有去為了她内心真正的渴求而行動嗎?你隻是因為她美麗的外表和你所無法真正做到,令你渴望得到的永生和肆意妄為的‘權力’而羨慕她!”
“就算隻是相處了幾天的尾崎大夫都知道她其實很想去往人群喧鬧的祭典,就算隻是在今天跟她有一面之緣的我都能察覺到,她真正的願望隻不過是——活着。”
“可是真正的她已經死了,早在被那些屍鬼襲擊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哪怕她現在能夠思考,能夠活動,但她已經永遠失去了站在陽光下,跟活人交談的資格,而造成這一切的不正是那些屍鬼嗎?”
“如果你真的愛桐敷夫人,又怎麼會完全察覺不到這些呢?”
桐敷正志郎怔怔地聽着炭治郎說的話,久久不能回過神來,所以,千鶴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無論做什麼都無法達到真正的滿足嗎?
鬼的聽覺非常靈敏,哪怕并不是由無慘的血直接轉化而來的桐敷千鶴也有着與常人有異的聽覺,她怔怔聽着這些話,掙紮着想要掙脫大川先生的控制逃跑的動作突然就停了下來。
她以為自己隻是在懷念做人時的感覺,還在想,難道,自己久違地想要變回人了嗎,但是直到這一刻,聽到那個少年的話她才明白,為什麼明明在懷念還是人的時光卻又在被捉住的時候不甘就此死去。
原來,她隻是想活着而已,但是,她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死了。
有着一顆對活着有着強烈渴望卻早已無法跳動的心,不甘的魂靈住在早已死亡的軀殼中,所以,無論如何,她都無法獲得真正的幸福。
因為強烈的恐懼而流出的眼淚已經幹涸,她冷靜地對站在一邊的千鶴說道:“那個,我記得你跟我同名對吧,千鶴小姐?”
千鶴聞言轉頭看向桐敷千鶴,看到她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與她豔麗的面龐截然不同,但是這一刻,猙獰的屍鬼看上去卻又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了:“我不逃跑了,我知道很多人因我而死……”
“而我的死亡也是很多年前就已經注定的結局,所以,請讓我迎來我早就應該接受的結局吧——如果是由同為‘千鶴’的您來執行。”
太刀的銀芒在月光下如同取自天邊月輪的光華,一閃而過,因為是寄宿着付喪神的名刀,被切開了脖頸的女性身上沒有鮮血濺出,隻有紛紛化成灰燼的身體,而那名女性閉着眼睛,嘴角挂着一絲微笑。
一片寂靜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座略顯破舊的木質庭院中,一邊切着洋芋,一邊等待丈夫的回來,洋芋不慎脫手,刀切到了手指,她驚呼,因為指尖的疼痛而落淚的時候,她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千鶴,怎麼了?”丈夫焦急地問她,查看她流血的手指。
“千鶴——”桐敷正志郎看着逐漸消散成灰燼的桐敷千鶴的身體,絕望地吼到,但這一次,連他都不知道,他的背上究竟是因為心愛的人的離去還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想往化為泡影。
但他知道,這一次,讓千鶴展露微笑的人,一定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