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奈緒四肢着地,一路沿着狹小的洞穴前進着,前進的視線範圍内不斷有她披散的長發發絲出現,因為在滿是泥土和浮塵的洞穴前進,所以視線範圍内的長發因為沾上了泥土和灰塵而顯得髒亂不堪。
但是安森奈緒顧不上這一些了,她一邊啜泣着一邊前進,如果她僅僅隻是一個人類,那麼她不可能在這樣幾乎沒有一絲能見光線的地方前進,可如果她不是屍鬼,那麼她不可能身在這樣的處境當中。
從她臉上滑落的淚水不時地打濕她前進下方的土地,她狼狽無比,偏偏這樣強大的活動量讓她産生了饑餓感,渾身上下都是泥土和灰塵,可是即便是這樣,她也絕對不能停下,因為身後已經傳來了聲音,而且前進速度比先進入這個洞穴的自己快了不知道多少——
這樣下去一定會被追上的!這樣下去她一定會被殺掉的!會變成飛灰,就連屍體都不剩下,她會就這樣下地獄——
安森奈緒四肢并用,瘋狂地向前爬去,她的指甲中布滿了地面的泥土,但是即便是這樣,身後那個代表着死亡的聲音還是越來越近。
下一刻,她因為饑餓而隐隐泛紅的瞳孔在看到自己前方的景象之後縮成了非常小的一個點,停下了前進的動作——那是驚恐到極點的表現——接着她抱着頭驚叫起來:“啊啊啊啊——”
這條洞穴是并沒有完成的水道,并不是因為當年外場村的工人們在打造地下水道的時候留下了未完成的部分,而是因為這是一條挖到這裡了之後判斷應該被廢棄的水道——水道盡頭是一塊巨大的,堅硬無比的岩石,哪怕是憑借如今的工具和技術也并非是能輕易鑿開的。
也就是說,她選擇了一條死路。
身後,象征着死亡的聲音越來越近,安森奈緒雙目無神地看着橫亘在面前的岩石壁,聽着身後的聲音,驚恐突破了臨界點之後,反而會感到平靜,反正無論她現在做什麼,都無法改變自己的結局了。
為什麼呢,到底為什麼會變得像現在這樣地不幸呢?
或許,她真的已經用光了自己這一生所有的幸運,所以接下來的她要面臨自己人生中所有的,沒有一絲一毫幸運來化解的不幸吧。
“哈哈哈,找到你啦——”身後傳來了聲音,安森奈緒默默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之中從頂部紛紛落下的泥土以及揮舞着手中的鋸齒雙刀硬生生将這條本來并不寬廣的洞穴開拓成對方微微俯身便能行走的寬度的,頭上戴着野豬頭套的少年。
就在安森奈緒流着眼淚緩緩閉上眼睛的時候,預料中的刀劈砍到自己身上的感覺并沒有傳來,耳邊甚至沒有響起像那名端莊美麗的少女揮刀劈出斬擊時的破空聲或者額頭處有着赫紅色紋路的少年劈砍時那仿佛水流擊打岩石的聲響。
她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因為近在咫尺而在她的視線範圍内被放大數倍的野豬頭套讓她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後者則是從頭套的鼻孔處噴出一股氣息:“你是進的媽媽嗎?”
這個熟悉的聲音讓安森奈緒直接一愣,然後猛地看向伊之助赤裸的上半身,這個聲音是……那天晚上跟進睡在同一間和室内的面容姣好的……少年?!原來是男孩子嗎?看着那張臉,她還以為……
“啊,你是那天晚上的……”安森奈緒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不過很可惜在這樣的黑暗之中,伊之助是憑借自己的獸之呼吸?柒之型?空間識覺以及自己的呼吸法天生具備的野獸的直覺來定位安森奈緒以及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前進的,所以實際上他現在的視野跟閉上眼睛沒有分别,自然也看不見安森奈緒的表情。
雖然視野跟閉眼時沒有分别,但是當面對安森奈緒的時候,野豬頭套下,伊之助的腦海中浮現的是非常非常久遠的同時也非常非常短暫的記憶,久遠到可以追溯到他的幼(嬰)獸(兒)時期,短暫到來來回回隻有一個畫面和幾句不斷重複的話。
一名面容有些模糊的女性流着眼淚,不斷地向他說着歉意的話。
他很少想起這段記憶,但是卻在某些時候能夠準确地回憶起這個與其說是記憶倒不如說隻是一個畫面的過去,就好像那個畫面被刻在了他的腦海中,血脈裡,自從撫養他長大的野豬王去世,很長一段時間,他就再也沒有想起過這個之前時不時會在他腦海中浮現的畫面。
讓他開始想起這段回憶的是他還在山裡的時候,在農戶的家裡看到孩子呼喚成年的女性“母親”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