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江美的大腦在炭治郎的話音落下之後幾乎一片空白，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或許十幾分鐘，也或許隻有短短十幾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聽到自己用艱澀無比的聲音說道——

“哪怕我惡貫滿盈，罪惡滔天，你也依然這樣認為嗎？”

炭治郎擰起眉：“我不知道您到底想從我這裡證實什麼，但是我那句話的意思并不是指我會保護您以至使您免于懲罰……”

深恨自己在這種時候并沒有那麼善于言辭，炭治郎摸了摸自己後腦的頭發：“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我隻能用自己身邊發生的事為您舉一個或許不是非常恰當的例子，您就當是聽了一個故事吧。”

“我有一名同僚，或者說上司更為準确，她的家人盡數死于一隻，不，是一個人的手上……”炭治郎垂下眼開始盡量簡短地說着自己了解到的，千鶴為了殺死上弦叁而加入鬼殺隊的事情，隻不過謹慎地把鬼替換成了人，并且将鬼殺隊這個組織形容成了一個萬事屋。

“……雖然她是為了殺死那個殺害她家人的人才加入的，但如果有一天這個人毫無理由地被更加殘酷地淩虐了，她也不會因此而覺得高興，或者說一句‘是他活該’的。”

“無論她殺他是為了複仇也好，為了令自己的家人安息也罷，哪怕僅僅是為了讓這個人體會他之前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這都不是給那個更惡之人脫罪的借口。”

“您的惡是您的惡，讓您受到應有的懲罰是受害者的權力，而不是想要施暴的人對您施暴的理由。”

炭治郎伸出食指撓了撓自己的側臉：“不知道我這麼說能不能清楚一些……總之，我會保護您不受更惡者的侵害，但如果有人要為您所說的‘罪惡滔天’向您複仇，那麼我是不會阻攔的。”

西村江美沉默地聽着炭治郎的講述，直到炭治郎的話結束，才有些神情恍然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眼部下方，指尖幹澀的感覺令她露出一個似哭又似笑的表情：“……足夠了，這就足夠了。”

“你說的對，向‘我’複仇是受害者們的權力，不是其他人傷害我的理由，我以為那是自我懲戒，以為那樣就可以得到稍許心靈的自我諒解，但到頭來隻是在為虎作伥。”

她看着炭治郎，眼中流露出一種平靜但柔和的情緒：“謝謝你，我會協助你的，哪怕我會因此‘喪命’——不是因為你說要保護我，那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隻是因為你剛才的話救了‘我’。”

就在這個時候，正在談話的兩個人突然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就好像發生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一般，傭人區域這邊的廚房四周擺放的雜物東倒西歪，牆面上挂着的東西也有部分掉落在地上，發出聲響。

炭治郎在迅速反應過來後立刻穩住身形，同時伸手把站立不穩的西村江美扶住：“這應該不是地震……”

日本是一個地震相對頻發的國家，哪怕他是山裡的孩子，也并非沒有經曆過地震，就算是沒有呼吸法的時候，他對于地震來臨前的一些征兆還是有所了解的，但在這之前并沒有發生任何異常的現象——周圍的動物行為正常，洋館内的水井裡水質和水位也并沒有什麼奇異之處，甚而至于是修習了呼吸法之後的他此前也沒有任何異常感。

震動在一段時間之後才停止。

西村江美聞言将視線驚疑不定地放在了地面上，或者準确來說，她看的并非地面：“跟你一起來的……時透君，他也是你的同僚嗎？”

還沒等炭治郎回答西村江美，廚房的外面就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但那些人還沒有現身，炭治郎就知道來的人都是誰——因為那股古怪又異常難聞的氣味已經先一步向他示警了。

在炭治郎迅速地蹲下身利用竈台和站在旁邊的西村江美遮擋自己的身形——雖然并不清楚原因，但西村女士明顯并不希望這些人發現他，既然選擇了相信西村女士，他就應該連同她的判斷一起相信。

在炭治郎蹲下，徹底掩去身形的下一刻，剛才在這裡與西村江美對話過的那名男性以及他身後那些着裝怪異的人就出現在了門口，為首的那名男性視線在因為剛才的震動而一片混亂的廚房内來回掃視着，與之前西村江美掃視炭治郎和無一郎的視線截然不同，帶着一股幾乎噴薄而出的惡意：“我記得，剛才有一個小子在你這裡吧？”

藏在竈台下面的炭治郎聞言心下一驚，原來這個人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藏在西村女士身後的他，但他那個時候并沒有直接揭破。

直面這種惡意的西村江美看上去倒是一如既往的鎮定，她從容地笑了一下：“剛才是飯點，我帶他來領飯食，他吃完就離開了，不過也沒有離開很長時間，如果你是要來問這股震動是否跟他有關，那麼我起碼可以證明直到剛才為止，他都跟我在一起。”

那名男性淡黃色的，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西村江美，在繃帶的遮掩下幾乎看不出的嘴唇扯出一個冷笑：“西村，别以為老爺護着你，夫人就會一直放過你——你好像格外維護那個新來的，是有什麼特别的理由嗎？還是說……你看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