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嘉在開學前一周回了京城。
往年返校時候,總少不了連着傷神幾天,時節正好應景,她堪稱是教科書式的傷春悲秋。
離開母親身邊這件事,總是讓她難以自抑地難過。每一次,她都會不自覺想起大一她正式入住宿舍那天,難得出現的父親和她的母親一起站在樓下,對着五樓陽台邊的她遙遙揮手示意,算作告别。
她當時一背過身,哭得好崩潰。
可能是因為以前沒住過校吧。
這問題很難深想。
這一次她倒好了一些。也許因為這整個暑假母親大半時間都在城市另一頭陪讀,她們也沒有朝夕相處,這才讓離别在宋延嘉心裡沒有以往那麼痛苦。
其實自家的房子原本是出租了的,隻是這個假期正好租客走了,她才來獨居了兩個月。
但哪怕她能夠處理好獨居生活,也仍是攔不住甯女士非要兩頭跑地打掃屋子,甚至給她做幾頓飯。
回京城這一天,甯女士自然也來幫她收拾、送她出門了。由母親幫忙拎着行李下樓打車,她這回心情整體還算輕松。
然而好景不長,宋延嘉到底沒能笑到最後。
出租車已經駛上立交橋的時候,她突然接到甯女士的電話。聽到對方在電話中說“忘了讓你拿上要吃的水果,都怪我”,宋延嘉到底是沒忍住。
她害怕媽媽的愧疚,怕得發瘋。
那些到最後,都會變成她自己的愧疚。
好在她回京城了。
甚至,在她踏上火車或高鐵的那一刻,她就能夠立刻擺脫掉那種也許堪稱病态的依戀,獨立地去面對學校裡的繁雜瑣事。
即使那些瑣事往往讓生活形如脫缰野馬。
因為這一次回去得早,不趕時間,她圖便宜選了卧鋪,睡過一夜,天明後正好抵達。
進了熟悉的校門之後,她不覺放空了思緒,拖着行李走在有些冷清的校園,也沒太注意自己選的是什麼路徑。
隻是走着走着,竟然聽到有人喊她名字。
聲線清冷,有點熟悉但不多。宋延嘉擡頭一看,懵了一會兒,認出了這張辨識度很高的臉。
又瘦又白,臉型英氣,眼睛有點像狐狸,笑起來形似峨眉月。
“羨甯——”
可不就是故淵的另一位副社長,白羨甯。
假期,不到九點,此時就已出門在外的大學生令人肅然起敬。
宋延嘉微訝:“你這是吃完早飯了?還拿了個快遞?”
她們相會的地方是文學院宿舍樓邊,白羨甯手裡拿着一個快遞盒子,看方向正是要回宿舍的。
白羨甯點了點頭:“沒想到還能碰上你返校。”
宋延嘉對精緻美女歎為觀止。
“很巧,”她看了看這條路,“其實我邊發呆邊走路拐錯了彎,可能這叫有緣千裡來相見。”
她的宿舍樓在食堂另一側。
宋延嘉對同性嘴上向來沒個把門,極其擅長膩歪,眼下還收斂了一點。
白羨甯聞言仍是“噫”了一聲,面上有點嫌棄。
不過,顯然是開玩笑的意味,沒當真。
第一次見這麼矜持的。
宋延嘉笑容陽光開朗,決定再接再厲。
她了解對方姓甚名誰,還是兩個多月前,換屆會議那天。
因為她基本沒參與過日常教學和節目排演,隻和負責宣傳部的師姐交往多些,在需要為師姐分憂時做些幕後工作。
前兩年她在詩社的定位就是小透明,去活動現場值班跑腿,前社長師兄都要愣上一會兒,努力回憶她是誰。
另外兩位社長白羨甯和祝妙言就不一樣,她們本就是文院學生,在詩社中也很積極,大小活動中早早結識彼此。
甚至,她們還來自同一個省。
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冒出來加入這個家的宋延嘉,偶爾會覺得自己有點唐突。
但眼前的女孩兒顯然不打算給她繼續為此焦慮的機會。
宋延嘉瞠目結舌地看着她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了一把小巧的美工刀,推出一截刀片,然後利落地動刀……劃開了快遞包裹。
“喏,那給你這個,”白羨甯從盒子開口裡拽出了兩包巴掌大的零食,塞進了她手裡,“有緣千裡來相見的小宋同學。”
“快回去收拾吧,别忘了吃早飯。”
宋延嘉眨了眨眼,下意識地順着她的話道别。
走出幾步路,才想起低頭看看手裡拿到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