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在雲家吃完飯後,雲晴和他一起去了醫院。
躺在病床上的左淮看着他們交握着的手。
笑着坐起身來,陸今聿松開雲晴的手,“你先坐。”
他走過去在左淮的身後放了一個靠枕。
左淮虛弱的臉上笑意變得明顯,說完“謝謝”後,後背完全靠在上面,胸口随着他呼出的那口長起伏着。
“要喝水嗎?”陸今聿問。
左淮輕輕搖了搖頭,“不用這樣小心,我的身體狀态我自己清楚,算不上好但比之前在紐約的時候要健康一些。”
三年前紐約病房中的他,才是真的狼狽。
蒼白的臉色,暗淡無光的目光,消瘦到不成樣子的身體,那樣狀态下的他,好像做好了随時和這個世界告别的準備。
看着好友沉默的樣子,左淮收起臉上佯裝出來的玩笑,“我真的沒事,不用擔心,你們好好談戀愛。”說着側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雲晴。
安靜的病房中隻剩下他帶着虛弱的聲音,“為你感到開心,阿聿。”
因為知道你這些年在國外思念狀态,所以在你如願的時候,無論是作為好友還是旁觀者,都為你感到高興。
“楊醫生回複我了。”
聞言左淮愣了一下,很快垂眸把手中看了一半的書合上,語氣淡然,“阿聿,如果我說我不想進手術室,也不想見楊醫生,你會怪我嗎?”
陸今聿沒有回答,靜靜地看着他問:“晴梧她回亦家了,你想知道原因嗎?”
聽到晴梧的名字,左淮的指尖被書頁的棱角刺痛。
“為什麼要回去?”
“你已經猜到答案了不是嗎?”
左淮苦笑一聲,“好像無論在什麼時候,我都是拖累别人的那一個。”
陸今聿皺眉,在準備開口說什麼的時候,手被走上來的雲晴握住。
側目看過去,見雲晴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梧姐姐最近狀态不是很好,我想抽個時間大家一起找個地方散散心,要一起嗎?”在問這句話的時候,雲晴的目光一直看着左淮手中的那本書。
一本全英文的散文集,封面上的字迹很小,她看不清。
“我就不去了……”
“還記得我們一起準備國慶會展的第一天嗎?”不等他說完雲晴問道。
左淮點頭。
“可是現在的你和那個時候相差太多了。”
“雲晴。”一旁的陸今聿喊了她一聲。
雲晴和他對視一眼,用口型說:“交給我。”
然後轉頭繼續看着左淮,“時間我已經和梧姐姐說好了,下周五晚上出發,我們會在山上住一晚,在出發前的這幾天你可以随時聯系我。”
左淮這時已經收下臉上的悲傷,勾着笑的唇角掩飾着眼底的寂寥。
目光從好友身上挪開望向了雲晴,“我現在才真的明白阿聿這些年為什麼會對你念念不忘。”
在他說話間陸今聿牽住了雲晴了的手。
左淮再次看過去的目光中帶上了名為羨慕的神情。
轉頭看向病床另一側的窗外,不算高的樓層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那棵在冷風中淩亂又光秃的枝幹。
清晰到左淮覺得自己能夠看清楚那些枝幹上溝壑一樣的粗糙痕迹。
“快要十二月了。”他的聲音飄渺着,“今年的阿聿不用再來回奔波了。”
“左淮。”
被喊了名字的人笑着回過頭來,問:“你是不是還沒有和雲晴說,或者是她從未發現過?”
“我應該發現什麼?”雲晴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看着他們兩人問道。
“他會說的。”左淮在好友沉默中開口說:“好了,你們出去約會吧,周五的出行我會考慮,謝謝你雲晴。”
這段不長時間的對話消耗了他很多精力,在目送他們離開後,左淮依舊靠在床沿上,側過頭繼續看着窗外那些蕭條樹幹。
一隻不知名的鳥兒落在上面,似乎是覺得冷,單腳輪換站着。
很有意思的一幕,吸引了左淮所有的注意力。
可他的精力已經不能支持這樣長時間集中,意識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模糊起來。
睡着了的人。
在這天終于夢到了那位想要見的人,睡夢中的他唇角上揚着,眉間也舒展開來。
可他不知道,夢中那人在現實中已經來到他的身旁。
自從知道他住院後,晴梧每天都會來。
在他醒着的時候,就坐在外面走道的椅子上,隔着那面冰冷的牆陪伴着。
等左淮睡着後她才會輕聲走進病房,注視着這位自己深深愛着的人。
看着他越來越消瘦的面龐,手背上那根就算不輸液時也帶着的隐形針頭,經常更換的幾處已經布滿淤青痕迹。
有時看着看着,她就哭了。
無聲的哭泣是從内心深處流露出的悲傷和不甘。
“為什麼會是他?為什麼是他在經曆着這些?”内心中這句質問,讓她次次崩潰。
也是在一刻,晴梧終于明白三年前西雅圖他為什麼會那樣堅決。
這樣的現實,無論是正在經受病痛折磨的他,還是身旁陪伴守候的愛人,在他的心中何嘗不都是一種傷害。
之前的抛棄早就變成了他心中一道永遠不能磨滅的傷痛。
如今已經長大了的他,内心中還是無法釋懷,也很難釋懷。
在病床邊坐了很久 ,看着這樣的他 ,晴梧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淚水無聲落下染濕身前衣服。
輕聲離開,就像來時一樣。
不同的是有一道視線目送着她的背影。
病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躺在病床上的人,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無比安靜的病房中,傳來左淮很輕的聲音,“我應該怎麼辦?晴梧。”
說完閉上眼睛,前面的路早已一片黑暗 ,讓他無措。
離開醫院後,雲晴他們兩人沒有着急離開,車子駛進一處公園。
深秋的陽光灑落在每一個人身上,在這個已經帶上明顯涼意的季節中送來溫暖。
陸今聿牽着雲晴的手,兩人在中間小道上慢慢走着。
身邊時不時會經過一些老人,孩童,還有和他們一樣的年輕人。
似乎被這樣的好天氣感染,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明顯歡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