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溋随即快速拿起衣物,須臾便整妥完畢。
不多時,他們便出了皇宮。
雪溋見原本出使邺州的那隊伍已愈行愈遠,眼裡半是焦急,半是疑惑。
沈檐還在這兒,他們怎麼走了?
沈檐望了望那群人已遠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懷中女人的迷疑。
随即俯身,耐心為她解釋“此去邺州,途中危險重重。為以防萬一,他們按原定的那條路,咱們則換一條路過去。”
望見男人眼中的高深莫測,雪溋意識到這次出使邺州的人裡必有内鬼。
到底邺州有什麼秘密,能讓這群人這麼地不顧一切。
不等雪溋想個明白,沈檐就一把将她拉過,轉而跨坐于早已備好的駿馬上。
男人貼心地為她理了理鬥篷,而後在她耳邊低語“這幾天先委屈一下你,等咱們快過他們,就換馬車趕路”
好在岐王是帶她騎過馬的,要不然江雪溋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她能受得住這馬一路的颠簸。
本以為沈檐是一路快馬加鞭趕往邺州,卻不想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刻意停下來,看似随意地詢問在客棧打尖的過往商人。
兩人都做了喬裝打扮,看起來似尋常夫婦,在人群中,也毫無起眼之處。
江雪溋坐在一旁,見他又向一人詢問邺州消息“張兄這買賣做得可真是廣,就是不知此時邺州洪災,朝中官員還未抵達,又不曾制價,這不正是米糧溢價的好時機,為何張兄不去邺州,反去闵城?”
沈檐對面的中年男人深深歎了口氣,飽經滄桑的臉滿是無奈“申兄有所不知啊,我原是邺州人士,家中世代于城内經商,就靠販賣這米糧為生。如若不是形勢所逼,定不會貿然遠離故土。”
見男人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沈檐眉心愈發緊皺,但轉而他又舒展英眉,朝那人輕笑道“想定是張兄有不得不離開邺州的苦衷,在下也不便多問。隻是接下來在下與夫人去的便是邺州,張兄在城中可有何親友,是否需要在下攜物捎話?”
男人沉悶地搖了搖頭,随後又深深地歎了口氣“申兄是外來人,不知邺州情形。本來邺州臨江,洪災乃是常事,索性靠着那護城堤壩,倒也相安無事。隻是近年來,官府對那擋禦的堤壩愈發不上心。雖然明面上每年都招募勞工前去修築,但實際上真正去了多少人,那堤壩又穩固了多少,這一切又有何人可知?”
說到這兒,張姓男人拿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良久,他放下酒壇,抹了抹嘴角延下的水漬,許是心中悲憤,他朝着沈檐低語“本次洪災的确來勢洶洶,但如若堤壩穩固,根本不至于造成邺州遍地瘡痍。為兄觀申兄是個實在人,大着膽子說句不該說的話,那邺州官府必是從中污了朝中發來的白銀,這才導緻堤壩失修,洪災泛濫。”
沈檐聽完,眸色愈發深沉。
但他面上仍佯裝不解“那官府的不作為與張兄米糧買賣有甚幹系?”
男人聽完,頗顯激動,些許剛才喝了酒的緣故,他梗拉長脖子“怎麼沒有幹系,幹系大着呢!”
許是見自己聲音過大,見周圍人都被他們這桌的動靜吸引,男人這才低下頭小聲說道“官府明面上說是将我們這些商販的米糧拿去征收赈災。如若真是這番為民,那也就罷了。
可問題是為何邺州城内此時還是流民失所,到處民不聊生?
那些人仗着官府作旗強行搶走了我們的米糧,他們高價販賣,普通百姓哪裡又能買得上。原本有些外來的米糧商想趁此去邺州逐利,卻都被那群人直接奪了米糧,将人關進牢獄。
我也算氣運好,出事的時候,我正恰外出經商,家中來信告知,我才知曉那群畜牲是不給我們這些百姓活路啊。”
沒想到邺州官府竟是這般,搶奪商販米糧也就罷了,可為何還要高價賣出?
這般賺取百姓的血苦錢,所意為何?
而且還是這般大規模地集奪錢财,這背後一定有着不可告人地目的!
而這邊沈檐聽得也是青筋直起,他也沒想到,那些人的膽子居然這般大,邺州那可是一城的百姓啊!
虧那邺州刺史還向帝王上書,言陳邺州百姓受難,極需朝廷拔援赈災。
邺州自這二十餘年做為皇後親族楊氏的盤踞之地,本來沈檐作為與之敵對的朝中親王,照理不應參與此事。
但或許是帝王存有些許顧慮,便沒有指派太子,而是吩咐沈檐這個岐王來處理邺州之事。
這般想來,怪不得自古帝王都要防止外戚專權,雖不知這楊刺史是否知曉這手下官員搶奪糧商之事,但邺州畢竟是在他的治理下,底下官員竟這般為非作歹,這楊韌作為邺州刺史自然有着不可推脫的責任。
行路的幾天,沈檐或多或少問了些來往邺州的商人,那些人的話與那張姓男子那日的話基本大同小異。
夜已深沉。
沈檐坐于床榻,因近日之事,頗感疲意,他揉了揉煩悶的眉心,而後拿起這幾日所收集的信息,再次比對,意圖從其中找出些許蛛絲馬迹。
而雪溋這邊見他眉心緊鎖,便知邺州情況堪憂,這幾日,她都是跟着沈檐,那些人的話,她或多或少也聽了許多,心中亦是為邺州百姓擔憂。
畢竟她知道無根漂浮,街邊乞食的日子是多麼困苦,更何況此次遭遇的是邺州那麼多的無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