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院子裡,放眼望去,都是女人和孩童。
這些人年齡不一,有的是垂垂老矣的婦人,有的正值年齡的少女,有的還是那紮着羊角髻的幼童。
此時的他們,無外乎都在勞作。
年齡大點的,就傳遞器具,年輕點的,就揚勺洗米,那些個孩童就在一旁幫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見雪溋就這般木然地看着這一切,薰兒的眼裡不禁浮露幾絲不滿“你還看着别人做甚?你不知道也去幫着做活嗎?還是說貴夫人當慣了,連一點活都不會做。”
雪溋聞言,不禁眼角微斂。
雖然她能理解薰兒對她的敵意,不過她這般言語欺辱自己,若一味軟弱,到底還是落了下乘。
“薰兒姑娘,做些活計本身無傷大雅,隻是我多少也算是你們的客人,你們這裡的人,待客便是這副态度嗎?”
這話說下來,薰兒頓時杏眼一鼓,似沒想到雪溋居然會這麼說。
眼看她就要發作,一旁的婦女連忙跑過來拉住她“好了,薰兒。這些事,她能做就行了,不用這般刻薄。畢竟,咱們恨那些狗官,也犯不着為難人家一個女人。”
薰兒似有怨怼,張了張嘴,想反駁什麼。
卻不妨身旁好幾個女子見狀,立馬圍了過來,對着她也是一勸再勸。
其中一女子更是直接拉過雪溋徑直向牆角走去。
那女子看着沒薰兒面上那般明顯的不喜,她神色淡淡,語調平緩“夫人見諒,薰兒她也是因為阿嬷的緣故,這才對夫人這般蠻橫。左右夫人也到這裡來了,不如就燒燒柴火吧,等下我們就要開飯了。”
說完,女子指了指一旁的柴木。
雪溋斂了斂眼角,不再言語,轉身拿過木柴,燒進爐中。
不一會兒,水便燒開了,婦人也淘好了米,将之下進鍋裡。
甜淡的米香慢慢溢出鍋中,接着彌散于整個山寨。
随着鑼鼓的響起,不少人紛紛聚攏于此地,他們手裡都拿着碗,再從掌勺女子的手中接過白粥。
直到最後,這吃食的隊伍才輪到雪溋。
雪溋看了看碗中細細碎碎的米湯,淺淺嘗了一口,便放下了。
身旁的薰兒見狀,不由癟了癟嘴“還嫌棄什麼啊?有得吃就不錯了,還嫌這嫌那的。”
雪溋看了看自己碗中的米湯,再看看薰兒碗中的米粥。
雖然其他人不像薰兒面上這般明顯,但他們心底到底還是跟薰兒一樣并不喜她,所以于這飯食方面,也隻給她些許米湯。
這時,或許是聽到她們這邊的争執,甯谌端着碗,朝着她們這方向走來。
薰兒初時有些欣喜“六哥,你怎麼過來了。”
甯谌沒有回答她,看了看雪溋碗裡的米湯,而後将自己碗中的白粥盡數倒了進去。
薰兒見狀,連忙制止“六哥,你這是幹嘛啊?過幾日,她就要走了。你這樣,多浪費米糧啊,本來你們男人就要比我們女子吃得多,你這全都給了她,你吃什麼啊?”
甯谌看了看她,而後面色平靜“薰兒,阿嬷的死,于夫人無關,你這般針對,實在不妥。”
這句話說得很淺,但薰兒還是聽出了他話中的責難,不由面帶赤紅“六哥,你莫忘了,她是狗官的女人,你怎麼一直護着她?”
甯谌回過身,看了看雪溋,而後眼色幽幽“于我而言,她隻是個普通女子,并不是誰的女人。”
……
甯谌将雪溋帶去一空曠處。
此下四周無人。
男人就這樣靜靜地望着她,良久才面含歉意“萦兒,對不起,剛剛讓你受委屈了。”
雪溋沉默地搖了搖頭,畢竟她不知他口中的萦兒是否真的是她。
她看向他,平靜地問道“也許我并不是你的萦兒?”
甯谌神色一怔,而後眼裡閃過幾分黯淡“可我覺得你很像阿娘啊,而且你名字中也有萦字?萦兒,都怪哥哥,當年我去給你買竹蜻蜓,那個時候突然湧來很多人。都是哥哥不好,是我沒拉緊你的手,如果我那時将你拉緊,那我們就不會因此走散。”
說完,甯谌怔怔地看着她,面上充滿希翼“萦兒,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可是最喜歡竹蜻蜓了。”
雪溋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與他言清。
畢竟如果她假裝是他的萦兒,他們的陳年往事,她并不知曉,一旦漏了餡,所有的努力就會因此付之東流。
“我從來不喜竹蜻蜓,而且在這之前,我亦從未與你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