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關乎機密的事,甯谌本不應向雪溋提及,但不知為何,他心中就是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面前的雪溋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幼妹,姜萦。
或許是出于對萦兒的愧疚,亦或許是出于對爹娘的悔恨,他将這些事一一告訴了雪溋。
雪溋結合途中的事,加上此時甯谌口中的消息,她約莫推測出邺州之行的真相。
楊氏作為太子母族,帝王派遣岐王赈災止亂,而甯府也不知出于什麼緣由,在這次邺州一事中予太子暗中相助,他們派出甯谌蠱惑村民上山為匪,以此邺州一案便可攪亂渾水,讓人無從下手。
再則為了防止沈檐瞧出端倪,他們不惜讓人綁走她,畢竟她可是傳聞中深得岐王恩寵的溋夫人,以此讓沈檐分身乏術。
雪溋猜測,大抵甯府的目的與楊韌是一緻的,都是用她來分散沈檐的注意力。楊韌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去了事。
甯府則是想将她的出事推到邺州百姓的頭上,這樣即使到時候追究起來,也與他們甯府無甚幹系!
隻是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兩方人馬撞在一起,而她又恰巧要收集邺州匪患的情報,這才有了今日這事。
想來這些天,甯谌是想除去自己的吧,隻是看着她的臉,或許真的像他阿娘,他一時間竟然下不去這個手。
雪溋黑亮的眸光望向甯谌,而後清冷問道“那如今,你打算怎麼辦,畢竟他們這些人可都以為,你要拿我去換糧。”
甯谌的眼裡有過幾絲複雜,但很快就被他壓制下去“我帶你離開這裡,不管你是不是萦兒,沖着你這張像極了阿娘的容貌,我都帶你走。”
雪溋聞言,理智地搖了搖頭。
“你有想過這些村民嗎?我來這裡沒幾天,但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崇拜你,于他們而言,你是他們心目中,救他們于水火的英雄。但是,誰又能知曉,實際上,這一切都隻不過是場歹毒肮髒的陰謀。”
說完,她雙眼直勾勾地看向了甯谌,話語中充滿了回憶“我小的時候,的确有姐姐,有爹娘。在我的記憶中,娘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她總會叫我萦萦,然後抱着我去摘果子。
可是後來,爹娘死去,我其實也不知道爹娘因何而死,我隻知道,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在流浪乞食。
所以,我很理解邺州百姓的痛苦,每每看着他們無家可歸,流民失所的樣子,我就想到了當年的我。
如果,我真的是你的萦兒,你真的是我的兄長,那你如今的所作所為,又如何能對得起你心心念念的幼妹。”
說完,看着面前男人蒼白的面色,雪溋仍一臉決絕地說道“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不是你的萦兒。”
說完這話,雪溋不再去看男人的臉色,而是徑直向前走去。
隻是,不知為何,在與男人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一滴淚水莫名其妙地從她眼角流下。
她的名字中有萦,是萦繞的萦。
她的姐姐叫江雪月,但她們其實姓陸。
陸家當年總共一百六十三口人,但最後一百六十二口人都死于非命。
……
第二天,薰兒從床上起來,因為昨晚的痛哭,一覺醒來,她的眼已腫成核桃大小。
而身旁雪溋早已去往庭院中做事。
這邊,雪溋還在叫細細給她遞柴火。
突然,身旁有一隻手拿過細細手中的柴火遞給了她。
雪溋看了他一看,而後仿若無事人一般,接過來人手中的柴火。
薰兒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雪溋正恰接過甯谌手中的木柴丢進火爐中。
他們兩人之間,微妙的情愫在此間流動。
這一幕,深深刺痛了薰兒的眼。
她不明白,為什麼六哥會對一個才認識不過幾天的女人這般愛護,更何況這個女人已為人婦。
薰兒走上前,接過甯谌手中的活,而後小意柔聲道“六哥,這些我來吧。這幾日,你才受了累,還是好生歇息。”
甯谌望了望雪溋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眸中略顯黯淡,而後便将手裡的活給了薰兒。
見六哥已經走遠,應該聽不見她們的話。
薰兒這才大着膽子對雪溋說道“我可告訴你,六哥是你配不上的,識相點,就不要纏着六哥。”
雪溋聞言,臉上浮現些許無奈。
這薰兒,她真不知說什麼好。
但出于好意,雪溋還是淡淡的提醒道“你喜歡他?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他可以在你們面前這副樣子,但真實的他或許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光明磊落。”
見雪溋似話裡有話,薰兒不由眉頭微蹙,大聲反駁道“我怎麼不知道六哥是什麼人?我們這兒的人都知道六哥是個好人,他是我們心目中的英雄,誰也不能侮辱他。”
雪溋沉默地斂了斂眼角,轉身不再言語。
看吧,說了也沒用。
對于這裡的人來說,她說再多,他們也不會信的。
畢竟,有些時候,真相并不重要。人都隻會去相信他們所認為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