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後,趙觀棋和餘确并肩離開紫宸殿。
何來腳步淩亂,慌忙趕路,繞過趙觀棋時,臉上的神情更加慌張不自然。
趙觀棋餘光瞥了他一眼,當即叫住他:“何尚書,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兒啊?”
何來眼神中閃過一絲惡毒,轉過來面對趙觀棋時卻又飛快換上了滿面的笑容:“相師大人,我這不是……家母病重,我得趕緊回去照看着。”
趙觀棋挑起眉梢,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原來如此,那就不耽誤何尚書趕路了,家裡的事,還是需要抓緊時間處理好才行。”
“是是是。”不知為何,何來總覺得趙觀棋話裡有話,可他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言,生怕自己每說一個字就會暴露出什麼,他隻能盡力躲避趙觀棋的眼神,避免被看出來自己心裡有鬼。
趙觀棋淡淡一笑,對何來作揖:“何尚書慢走。”
何來回禮後立即匆匆遠離他。
“為什麼他見到你就像是見到了鬼?”餘确直白地問。
“因為他心裡本來就有鬼。”趙觀棋意味深長道。
“還有,你為什麼要把雲松青賣了?”餘确眉宇間布滿不悅。
趙觀棋詫異:“餘少卿居然會這麼認為?”
“難道不是嗎?她身上的傷還未好全,你就将她推出來,我現在懷疑你不是要護她,而是想害她。”餘确剜着趙觀棋,脫口而出的一字一句都在咄咄逼人。
趙觀棋并不在意他的無禮,反而神色認真道:“在我看來,要護一個人并不是要将她藏在溫室裡,讓她避開所有風雨,若她想要變強,前路如何都需要她親自去走一趟闖一闖,若是失敗,就支持她從頭再來,若是成功,就當站在她身後默默賀喜。”
這一番話讓餘确聽了直沉默,半晌,他竟然覺得相師大人所言有那麼幾分道理。
“餘少卿,倘若你真的喜歡她,就不要阻止她做任何事情。”趙觀棋轉而望進餘确的眼睛,語氣中是不容忽視的堅決。
“我知道,”餘确點點頭,“今日下直,我會登門相師府,還望相師大人同意。”
“我自是歡迎。”趙觀棋笑稱。
趙觀棋推舉雲松青幫大理寺和典獄司破案的消息轉眼就傳入了天尋閣。
在得知雲松青要出馬尋找破案線索時,天尋閣衆人滿是質疑和不服。
“她不是天術閣的嗎?為何要摻和這事兒?”
“她一個天術閣的卦師,怎麼可能會尋物?”
“就是啊,别到頭來丢的是咱們天尋閣的臉。”
郁斓冬對此事卻持有不同意見,他意味深長地開口道:“我看未必。”
既然是令主舉薦,那此事就沒這麼簡單了。
相師府,雲松青暫住在這兒安安分分養傷。
過了兩日,她身上的傷口不怎麼疼了,但還沒結痂,看着還是有些怖人。
趙觀棋怕她一個人在府中無聊,這兩日都特意早早從官署趕回府中陪她解悶。
今日也不例外。
趙觀棋進了府,便有侍女迎上前來同他彙報:“大人,雲小姐在水榭,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讓她早上喝了藥了。”
“知道了。”趙觀棋步子明顯加快,往後院徑直走去。
池奉随口找了個理由沒跟着去,他一點也不想當個多餘的人。
水榭内,雲松青靠在窗邊,百無聊賴地時不時往池中扔一把魚食。
池中紅的白的鯉魚歡快遊過來,湊成一團搶食兒吃。
岸邊斜着長的楓樹葉子火紅,不時有紅葉掉落在水面上,與水中遊玩的鯉魚混成一團,叫人分不清誰是魚誰是楓葉。
趙觀棋往那扇冰紋花窗遠遠望過去,盛放如火的楓樹中藏着一名面色蒼白身體脆弱的少女,一副勝似人間絕色的秋景在他眼前倏地鋪展開來。
紅綠相間的景色忽地多出一抹淡雅的素色,雲松青眨了眨眼,瞳孔重新聚焦,歪了一下頭才看清那是趙觀棋。
“令主!”隔着老遠,雲松青就喊。
擔心這丫頭冒冒失失的會牽扯到身上傷口,趙觀棋顧不得禮數,伸手就沖她大聲道:“别動,乖乖待着。”
說罷,他迅速往水榭走過去,進屋後瞧見雲松青仍然坐在椅子上,才松了口氣。
“令主,大理寺破案了嗎?”雲松青站起身,火急火燎地問趙觀棋。
“尚未。”趙觀棋看了一眼她方才坐過的椅子。
讀懂了他的眼神,雲松青不情不願地坐下:“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季知唯一天沒找到,我就一天無法放心。”
季知唯出事,就是因為跟她見了面,才會被人盯上遇害,如果找不到他,恐怕她永遠也放不下這件事情。
“季知唯的事,不能全怪你,他看似不參與朝政之争,實際悄悄掌握了許多朝中官員見不得光的秘密。”趙觀棋沉聲寬慰道。
聞言,雲松青忽地想起來季知唯那天在醉月樓與她說過的那番話。
季知唯說:“如果我有證據助你赢下此局呢?你赢了,我是不是就有資格做你的朋友了?”
誰能料到她還沒赢,他就先輸得一塌糊塗,無故丢了性命。
雲松青心髒猛地一抽,吸了吸鼻子,昂着頭飛快地眨着眼。
趙觀棋深知她想起了傷心事,刻意噤聲保持安靜,給足空間和時間容她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