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撕心裂肺般的哭聲響徹整個雨夜,她雙手頓在空中,距離季知唯的臉隻有寸毫之遠,她想碰不敢碰,一時之間失去所有判斷和決策的能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算好。
宋九欽上前兩步看清那人的确是季知唯,眉頭幾乎要擰成一團,立刻轉身對手下們下達指令:“迅速将何家上下所有人控制住,看守所有出口,連一隻螞蟻都别給我放跑!”
雲松青哭到後面已經沒了聲音,她望着季知唯灰白的臉,明明前幾日還是那麼鮮豔開朗的一個人,口口聲聲說着要同她做朋友,此刻卻被人殘忍殺害,像個物品一樣被人裝在這個破麻袋裡,死氣沉沉,毫無生息。
雲松青克服内心恐懼,徒手把裹在季知唯身體上的麻袋扒下,又倉皇尋找着什麼。
宋九欽走過去,把傘遞給她,她便像是得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搶過傘撐在了季知唯的身上,不讓他的頭和上半身被雨水打擾。
“大人,死者手裡好像有東西。”
十五和十六戴着手套檢查季知唯的遺體,最終發現他右手緊緊攥着拳頭,怎麼也掰不開。
聞言,雲松青猛地一激靈,她止住眼淚,胡亂抹了一把臉,把傘撐在地上遮住季知唯的頭,湊過去掰他的手。
不知為何,十五十六二人輪流掰了好幾回的那隻手,被雲松青這麼一動,居然就輕而易舉松開了。
她怔愣片刻,攤平他的手掌,冰冷的手心中豁然躺着一個紙團子。
幾滴雨從榕樹枝葉縫中落下,掉在紙團子上,雲松青慌忙撿起紙團,捏了下才發現觸感不對。
紙團裡好像還藏有别的東西。
雲松青走到樹蔭下,确認沒有雨滴才将紙團剝開。
紙團裹着的,是一枚圓環玉佩,玉佩光澤鮮亮,分量不小,看上去價格不菲。
宋九欽和餘确跟過來,湊到她身邊盯着那玉佩看了許久。
宋九欽摸着下巴道:“他到死都攥着這東西,肯定不簡單。”
餘确淡淡分析:“這種玉佩,一般是女子佩戴,這這種料子,應是産于江北一帶的礦山,因為玉料稀缺,價錢也十分昂貴,玉佩主人的身份并不普通,極有可能是大戶人家。”
雲松青将玉佩捏緊,無力道:“這是季知唯給我們留下的線索。”
宋九欽脫口問:“什麼線索?”
“他被害死的原因,”雲松青搖搖頭,“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過陣子再跟你們解釋。”
餘确招來十七:“去查一下何來全家戶口情況。”
十七領命辦事,餘确又分析了幾句季知唯遺體的情況,雲松青強逼着自己聽完,臉色越來越白。
她手中的那張紙驟然掉地,宋九欽反應極快地撿起來,随便瞄了一眼,立馬發現不對:“咦,這紙上還有字?”
雲松青側目看過去,宋九欽非常識趣地把紙還給她。
攤開一看,她才發現上面寫着一句話,餘确遞了個油燈過來,好讓她将字看清楚。
紙上那句話是:雲大人,玉佩收好,十分重要,我一定會證明季知唯可以和你交朋友。
季知唯的字潇灑如其人,隻是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雲松青心尖猛地一震,疼得像是有人拿剪子在剪她的心髒。
季知唯這人怎麼這樣啊,明明隻跟他見過兩面,卻到死都想給她留下助她在朝堂站穩腳跟的證據,到死都想證明自己不會拖累她。
可她卻間接害死了季知唯。
雲松青眼中蓄滿淚,視線被水霧擾得漸漸模糊。
她滑跪在季知唯身旁,一手攥緊季知唯留給她的東西,另一隻手擡起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餘确趕忙抓住她的胳膊,以免她還會趁理智沒回籠對自己做出更加沖動過分的事。
“喂,冷靜點,”餘确厲聲勸她,聽不出是安慰還是别的意味,“季知唯已經死了,你現在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替他報仇,而不是指責自己。”
餘确這番話過于冷酷,一旁的宋九欽都聽不下去,剛想出聲制止,沒料到雲松青忽地站起身來,把紙條和玉佩塞進衣襟,點頭道:“你說的對,我要給季知唯報仇,我不會讓他白死的。”
說罷,她踉踉跄跄跑去前院,何家上下已經被大理寺和典獄司全部捉拿歸案,何來也被雨水淋醒,此刻被人押着渾渾噩噩跪在地上。
雲松青上去又給他兩個耳光,然後揪着他領子逼問:“為什麼殺害季知唯?”
“這隻是個開始,”何來懵了一瞬,突地發出詭異的笑聲,“這隻是個開始,雲松青,看不慣你的可不止我一個,幫你的人,都會被你害死!”
雲松青惱怒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宋九欽怕何來再胡說八道會把她吓着,趕緊讓人押着何家上下回大牢。
天色太晚,雨還未停,夜路難行,餘确給雲松青安排了馬車親自送她回相師府。
相師府茶室内,茶已經涼透了,趙觀棋眉毛跳了好一陣,掐着手指算了一卦,立即起身出去。
池奉急忙拿傘追上,邊追邊給趙觀棋撐傘。
相師府大門一打開,趙觀棋便迎面撞見雲松青被餘确小心護着往自己這邊過來。
雲松青渾身濕透,像是被人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她擡眼望着趙觀棋,仿佛一隻濕漉漉的貓,在見到熟悉的人後便安然昏睡過去。
趙觀棋比餘确的動作還要迅速,跨步上前一把将雲松青撈起緊緊抱在懷中。
她身上有血腥味,趙觀棋低頭一瞧,才發覺她肩頭處的傷口又重新裂開流出來血,鮮血已經染透了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