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從耳邊呼嘯而過,鋒利東西紮進肉的聲音傳來,身後男人一聲悶哼,抵在雲松青脖子上的匕首一松,她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
暈暈乎乎之間,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劉察倒在地上,額頭正中間插着趙觀棋射進去的那支箭,白色腦漿混着暗紅的血不斷從傷口和箭的縫隙間湧出,很快便在劉察頭顱四周漫成了一片。
雲松青臉一白,反胃越來越厲害,那股惡心勁兒從胃裡直直沖上胸口,再到喉嚨。
她一個沒忍住,腿一軟就跪下來,偏頭對着河面開始狂吐,邊吐邊道歉:“嘔……對不起……嘔!”
也不知道她是在跟知春河說對不住還是在跟誰說對不起。
劉察斷了氣息還睜着眼睛,死相非常猙獰怖人,雲松青僅看了一眼,被吓得不輕,仿佛魂飛魄散一般,吐完狂抖着身子,論趙觀棋怎麼拍她的後背都不管用。
餘确在一旁幫她松綁,看她這樣,自己的心口也跟着隐隐發顫發疼,他忍不住指責趙觀棋:“相師大人做事未免也太沖動了些。”
誰知他竟聽見相師大人顫着聲線說:“與她有關的事我總是無法冷靜。”
月色籠罩京城,河面蕩漾,波光粼粼,就是在這樣凄美的夜色中,餘确終于遲鈍地發現,趙觀棋和雲松青二人手腕上帶着相同成色的玉镯。
縱然被下屬們無數次取笑不懂情愛的大理寺少卿,在此刻也明白了是如何一回事。
原是令他情窦初開的女子已經心有所屬,并且收了那人的定情信物。
兩個護在身旁的男人思緒混亂,雲松青的腦子是空白一片。
不知抖了多久,她緊繃的身子突地一松,身體的力氣像是被抽幹,兩眼一閉腦袋一沉,就毫無意識地一頭朝河裡紮進去。
趙觀棋和餘确同時伸手,餘确卻頓了一下,确認趙觀棋抱住雲松青後,他頓在半空中的胳膊緩緩收回。
餘确盯着雲松青即便失去意識也依然緊皺着眉的臉,随即飛轉移目光,沉着臉色對趙觀棋說了聲:“照顧好她。”
說罷,他起身毫不留戀地離開,衆人反應過來時,這位大理寺少卿已經隐沒在夜色深處。
趙觀棋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明明此前不久還需要人攙扶着才能行走,眼下卻能毫不費力地将雲松青一把抱起步伐穩健地朝馬車那處走去。
池奉和裴複擔心他也出事,忙跟上去一個要替他一個要扶他,二人都被他拒之身後,誰都無法近他的身。
回到相師府已經接近寅時,再過一個時辰就要上早朝,趙觀棋卻跟魔怔了一樣,守在雲松青的床邊,想不起來要告假,隻顧着想辦法給她治傷病。
雲松青沉睡不多時便又開始發作,手腳都顫抖得十分厲害,眉頭緊緊皺着,任趙觀棋如何捋都捋不平。
趙觀棋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涼得厲害,還不停冒冷汗,可一摸額頭和臉,都是滾燙的。
她的狀态實在不對勁,他沉着臉色,對池奉說:“快,把夏歸笙請來!”
裴複也候在一旁,見狀便問:“令主,需要我做點什麼?”
“去找典獄司宋大人,叫他藏好劉察的屍體,千萬不能讓朝中其他人将劉察屍體奪走,”趙觀棋加快語速對裴複叮囑道,“還有,忙完後去趟天法閣淩甯家中尋他,将雲姑娘的症狀說與他聽,或許他會有法子。”
“好。”快速捋清趙觀棋吩咐的事,裴複應了一聲便邁着大步立即去辦。
趙觀棋一刻不停寸步不離地陪在雲松青床邊,仿佛隻有這樣做,他才能稍作心安。
雲松青的症狀仍在持續,他初步判斷應該是被劉察怖人的死狀吓到了。
她身體本就還在虛弱之際,加上精神也被猛然這麼一刺激,一下沒承受住,很容易就會出事。
就跟孩童一樣,很容易被一些髒東西或者是可怕的場面吓得醒不過來,像這種情況,找郎中大夫恐怕沒用,還需找個懂得做法的道士來做個法驅驅邪。
所以他方才才會讓裴複去找天法閣閣主淩甯前來幫忙。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眼看雲松青在床上掙紮得越發厲害,渾身像是遭遇惡鬼纏身夢魇侵擾一般抖得不行,卻又如何叫喚都醒不過來,天藥閣閣主夏歸笙和天法閣閣主淩甯終于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趕到了相師府。
夏歸笙為雲松青把過脈,搖着頭皺着眉讓開了位置:“雖說她身上有傷,但并無大礙,這種情況,還是交給淩閣主吧。”
淩甯上前用目光将雲松青從頭掃到尾,昔日張揚明媚的雲閣主此刻面色白如厲鬼,額上手心腳心皆冒虛汗,又像是被鬼壓床那般喚不醒,這樣的狀态,相比傷病,更像是在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把桌子清空。”淩甯轉頭對夏歸笙說。
夏歸笙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可下一刻他就收到了令主急迫的眼神,見狀他隻得閉嘴幹活清空桌子上的東西。
淩甯打開背着的箱子,将裡邊的各種物件全都掏出來,在桌上一一擺開。
桃木劍、銅錢劍、柚子葉、糯米、黃符……
物件多到讓人看了隻覺得眼花缭亂。
偏偏淩甯還能在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中按照步驟流程取出相應的物品,對着雲松青不停念咒做法,桃木劍銅錢劍分别揮舞一陣,他抓起一把糯米毫不猶豫撒到床上,糯米盡數落在雲松青蓋着的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