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報道當天，李棠還是戴着向晴送的口罩去了景城一中。

按照中考成績，李棠被分到了高一（377）班，是高一的四個重點班之一。

8月底的天氣依舊十分燥熱。

李棠戴着口罩爬到三樓，額頭上冒出了一層薄汗。

她仰頭順着一排門牌号找自己的教室。

“375，376……”

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李棠側身。撞人的女生匆匆說了句“對不起”，興奮地和身側的朋友尖叫讨論。

“看到沒啊？”

“看不到，我被擋的死死的。”

“窗戶邊趴着的是不是，看不到臉啊——”

前面就是高一（377）班。

門口不斷有人來來回回路過，探頭向内張望。

李棠疑惑地皺起眉。

一位戴着玳瑁框眼鏡的女老師站在教室門口，手裡捏着名單和座次表。

“老師好。”

李棠打了招呼往裡走，被一支黑色鋼筆攔住了去路。

“姓名學号。”

李棠一愣，乖乖報出來：“李棠，341276433。”

女老師在第四行找到她，終于露出一個笑：“進去吧。四排靠窗。”

李棠向内走着，身後一個高個子女生埋頭也往進走，老師問她姓名學習，她答不出來，隻嬉笑着說：“老師，我找下我朋友。”

“不允許竄班，有什麼事下課說。”

女生讪讪的走了。

教室裡的桌子都是兩兩挨在一起的。

李棠疑惑地向内走，四排臨窗的位置外側已經坐了位男生。

男生帶着黑色的口罩和黑色的鴨舌帽，清瘦的背影委屈地弓起趴在桌上。

李棠有片刻失望，男生就男生吧，看起來挺愛幹淨。

李棠彎腰，小聲喊道：“同學——”

男生循着她的聲音擡頭。

深邃的眉眼，清冷的視線，眼底泛着紅。

口罩和鴨舌帽之間，好熟悉的一雙眉眼和高挺的山根。

李棠呆住了。

驟然懂了走廊上的女生都在看什麼了。

她幾乎是立刻逃也一般向後排走去：“對不起打擾了。”

身側響起少年的悶咳聲。

緊接着，老師出聲提醒她。

“李棠，你的座位在前一排。”

老師……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先别好。

李棠絕望地閉了閉眼，又慢騰騰地退了回來。

韶北已經起身将椅子推進去，給她讓座。

因他的起身，門口.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女老師厲聲制止：“你們哪個班的？回自己班去，再在門口閑逛我讓年級主任調監控，找你們班主任談話！”

門口湊熱鬧的終于消停下來。

李棠頭也不敢擡，經過少年遮蔽的陰影，走進裡側。

“……謝謝。”

她小聲道謝。

韶北拉出椅子坐下，又趴回了臂彎裡。

掏出筆袋的間隙，李棠偏頭看了一眼，少年清瘦的背脊之上，T恤下肩胛骨的形狀格外明顯。

她清了清嗓，視線偏移，蓦然掃到前面穿着白色衛衣的少年。

看她望了過來，少年隔着臂彎小幅揮了揮自己的手，徹底回過身來。

“你是……”

李棠驚了一瞬。

倏地扯起一本書擋住臉，飛快點頭，左手對着少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是我是，少爺好，幸會。”

許辰秒懂她的意思，話鋒一轉：“北極熊，喜歡嗎？”

李棠根本不敢放下那本書：“很可愛，謝謝你。”

許辰的抽屜裡放着那隻專訪視頻裡出現過的白色小熊。

用透明的手提包裝着。

許辰輕輕彎了彎唇角：“那就好，聽我哥說你喜歡北歐和極地……”

哥？

什麼哥？李棠納悶。

李尋也是好起來了，不光是她哥，都給少爺當上哥了？

身旁又是兩聲隐忍的咳嗽，緊接着，低沉微啞的聲音傳來：“Harry。”

李棠從書後側目。

韶北頭都沒擡，骨節分明的食指微擡：“回去。”

“哦。”

許辰乖乖轉了回去。

教室裡陸陸續續坐滿了人。

不少人欲蓋彌彰地回頭望向這邊。

李棠恨不得把口罩焊在臉上，她捧着一本書把自己擋了個嚴實，一點不敢露頭。

班主任開始挨個點名。

身旁趴着的少年似乎極不舒服，他的背脊起伏了一下，爾後在臂彎裡蹭了蹭，換了個方向。

李棠因為這個動靜回頭過去，入目是少年偏過來的臉龐。

高高的眉峰和山根，眼睛閉着，可以看到前窄後寬的雙眼皮線條，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層淺淺的陰影。猶如黑色蝴蝶停駐的翅膀。

那雙眼睛蓦地睜開來。

因為光線濃烈，韶北輕輕眯了眯眼。

黑色瞳仁的焦點定格在李棠眼底。

四目相對。

李棠心虛地移開視線。

她捏着筆開了口：“你感冒了嗎？”

“嗯。”悶悶的聲音。

李棠捏着筆尖的手收緊，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相冊的事，對不起啊。”

幾乎是同時，男生帶着點沙啞的聲音傳來：“相冊不喜歡扔掉就好。”

李棠兩眼一閉，看不到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