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欲逃離這裡。
“哥哥送你回去,先擡腳!”蘇越又伸手拉住,說着将自己的鞋子脫下來,彎着腰放到蘇珂面前道,“穿上!”
他催促着蘇珂,動作并不溫柔。
蘇珂看着面前的鞋,心頭一暖,順着蘇越的話穿上。
等蘇珂穿好後蘇越才松了眉頭,像是想起旁邊還有一人,冷着臉對裴雲初說道,“今夜月色甚好,裴少俠想要賞月就自便,我送妹妹先行離開。”
說完也不看裴雲初,拉着蘇珂就走。
竹影在青石闆上碎成斑駁的銀屑,很快就隻剩裴雲初一人站在原地,看着蘇珂離去的方向,心情甚美地勾起嘴角。
園子裡的燈隻剩下三三兩兩還在亮着,蘇越怕看不清絆倒,青石闆上的砂礫隔的人腳疼,他帶着蘇珂順着遊廊往回走。
夜深後,連蟲鳴聲也漸漸消失,夜晚安靜得可怕,一路上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在遊廊輕輕響起。
“到了。”直到回了住處,蘇珂放松下來,進了房門脫下鞋子放到蘇越面前,“天色太晚,哥哥快回去休息。”
蘇越站在門前欲言又止,他将自己的鞋套回腳上,鞋底粘着半片枯葉,然後看着蘇珂道,“就沒什麼想對哥哥說的?”
蘇珂站在房門口,垂下眼眸,“哥哥今晚怎麼沒睡…是…”
“剛剛!”蘇越打斷說道,“我是說剛剛,你和那個姓裴的怎麼回事?”
“他是我師弟。”蘇珂又把這話說了一遍。
“師弟?”蘇越吊高聲音,嘴角勾起冷笑,“你莫不是當我三歲小孩?”
想起剛剛看的一切,蘇越隻覺得一口悶氣堵在胸膛裡,吐不出,咽不下。
都是千年厄狐狸玩什麼聊齋,裴雲初一說話,他就察覺到這人絕對惦記上自家的妹妹。
可别人是什麼心思他不管,重要的是蘇珂,隻要自己妹妹不願意,他明日就書信一封送到缺月城讓父親趕緊将蘇珂和離人語的婚事定下來。
想到這,他平複了心情,問道,“你…怎麼想的?…喜歡他……?”
蘇珂沉默不語,這一瞬間,時間恍惚格外漫長。
從前在靈鶴山,如今在山下,裴雲初的聲音早就充斥了她所有的生活。她的糾結,猶豫和對攻略的厭惡等等情緒,都和他有着或深或淺的牽扯。
未來世事難料,系統說劇情線偏離,世界随時都有可能重置,她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以後,以至于這一刻,她真的想了許久,決定不再欺騙自己。
“我喜歡他。”她忽然說。
“哥哥…”她看着蘇越的眼睛,聲音堅定,“我喜歡雲初。”
蘇越影子在牆上晃了晃,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妹妹,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麼!”
那些說不盡的話像是突然消失了。
他不知說些什麼,面前的姑娘似乎不是他記憶中的妹妹。
蘇珂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比他快,隻是身體不好,蘇越不讓她外出,可她又好奇外面的世界。
每次他行商回來,蘇珂都會問他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他自小沒有見過母親,父親說母親難産而亡,要他好好疼愛妹妹。他心裡有怨,總覺得是因為蘇珂他才沒有母親。
她厭惡這個病恹恹又纏着他的妹妹,總是說江湖上的事吓唬她。
一個故事裡七分真三分假,什麼滅門案冤魂索命,蘇珂有時候信有時候不信。
記得有一次,也是這般月明星稀的夜,他睡到一半,門外總是有奇奇怪怪的聲音。
他當時真的以為是平日鬼故事說多了,遭來髒東西,顫着腿開門,結果看到蘇珂的背影。
蘇越氣不打一處來,蘇珂卻坐在他門外的台階上,仰頭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在她睫毛上結出細小的鹽粒。
對于蘇越的氣仿若未見,反而問道,
“哥哥,你能和我說說望月仙人嗎?”
望月仙人的玉像他自小拜到大,父親蘇題每天都要念叨一遍,望月仙人是他們家的大恩人。
隻是他納悶妹妹問這個做什麼!
還記得那時候蘇珂反問,“哥哥相信命中注定嗎?”
他氣炸了,總覺得是父親天天在妹妹耳邊念叨這個,讓妹妹聽糊塗了,于是大鬧了一番,恨不得砸了那個破供台。
後來。
他被父親打了一頓,躺在床上的時候蘇珂也沒來看望。
他又氣又怒,忍着疼跑去質問,才知昨晚蘇珂夜出凍病了。
再後來。
妹妹說要去靈鶴山,他不同意,生怕妹妹是為了那個什麼命中注定才去。
可蘇珂說,她去山上不僅僅是學藝,而是她的病會好,過個幾年她就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她說得那麼認真,那麼可憐,有着蘇題的同意,他的反對好像是一場笑話。
明明她要去的,上靈鶴山時候,她又哭鼻子,拉着他的袖子說怕再也見不到哥哥了,盼着哥哥永遠别忘記她。
在他的印象裡,蘇珂一向都是多愁善感,總說什麼“時也,命也,非人力能改。”
從小到大,蘇珂很少這般堅定地說喜歡什麼。
第一次是為了上山,這一次是為了裴雲初。
蘇越突然啞了嗓子,愣愣地站在那,半天才說了一句,“情愛是穿腸毒藥,你…”
話未說完便别過臉去,“妹妹,換個人喜歡把他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