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道士又出現了嗎?她臉色煞白,心中不斷地問着自己。咧咧寒風中,她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一旦想起往事,那些焦躁、恐懼,仿佛待宰羔羊的無助感,似鋪天蓋地的海上巨浪,不問緣由地将她這隻海鳥吞噬。
十年前她被劫持,十年後又有人出手。不為殺人,隻為困住她。至于為何困她,也許是要拿她獻祭!
不不不,她的母親很愛她,不可能獻祭她。
穹靈雙手按在她的肩膀處,他知道明白她在恐懼害怕什麼,所以他用最為溫和而又有力地聲音說道:“你根本不用怕,以前你還小,才被老道士擄走、欺騙,現在長大了,一般人都不是你的對手,哪裡需要怕成那樣。”
最後,他又重複道:“風儀,我在呢!”
她不再發抖。
他提起粗瓷茶壺倒出一杯溫水,推到風儀面前,風儀悶不吭聲地喝了茶水,想了想說道:“我要殺了那老道。”
殺人,她以前從未想過。
但現在這個感覺無比強烈,所有的事情總是直接或者間接地與他産生聯系,她卻不知老道到底是何方神聖。但她相信,隻要打通某個關節,所有的事情便都能說得通。
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消失了蹤迹的老道,殺了他,一定可以終結一切禍患,她也可以回到幼年溫暖的時光。好像那個老道就是撕裂她平靜生活的刀子一般,令她恐慌、厭惡、懼怕、惡心,隻有殺了他,她才能安心。
無形之中,那老道已經成了她的夢魇。穹靈道:“我與你并肩作戰,你不會再孤零零一個人面對強敵了。”
這句話聲音很平和,但很堅定,任憑誰哪怕擁有崩山裂地的法力都無法撼動分毫。
不再孤零零一個人。
風儀擡起頭看向這個作出承諾的男人,他雙眸似深潭之水,平靜隻是假象,底下還有萬丈深淵。他是騙人的狐狸,是誘人的惡魔,用湖面的無上美景哄騙人投入湖水窺看水中美景,然而獵物一旦入水,他就會掀起滔天巨浪,頃刻間将人溺斃。但這一刻,平靜是一葉扁舟,能救人于深淵。
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話讓她無來由地信任,甚至因為他無可估量的法力,風儀莫名生出一種背後自有屏障不必瞻前顧後的想法。
這是她過往十幾年都不曾有過的想法,她連神明都不再相信了,竟然莫名其妙地相信一個隻認識幾個月的男人,還是賴她才能逃出無法之地的人。
真是奇怪,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現下炭火烤得人發悶,風儀起身,輕輕推起窗,漏出一條縫隙來透氣。冷氣噗嗒噗嗒地争先恐後灌進屋子,澆熄幾分火熱不明的情緒。
外頭大雪覆壓,寒風凜凜。風儀手臂支在窗台上,出神張望之際,忽見一列人影踏着積雪,從更遠處的山腳蹒跚而來。
那列人,人人披麻戴孝,沒有棺椁,是送葬回城的人群。這難免讓人想起長生殿與窈窕,風儀不由得歎了口氣。
聽到歎氣聲,穹靈好奇地擠了過來,探頭一看,臉色亦肅穆起來。親人離去,天人永隔,無論如何都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哪怕他們之間是陌生人,一旦共曆生死,很容易為悲傷的氣氛感染。
人群走近,送葬的人當中有個少年,身姿挺拔俊秀,很惹人注目,平日裡當是個鶴立雞群的神仙人物。但此刻他面色青白,雙眼紅腫,臉上淌滿淚水,一步一踉跄,若非兩側各有一人架着,當即便要倒在雪地裡,讓人見之心酸。
兩人似很有默契,目光跟随人群由遠及近,看着從他們窗下小道上行過,聽着死者親屬的嗚咽哭聲,再目送着他們遠去。
坐回原處,兩人各飲了一盞茶後,才漸漸從惆怅中回過神,不約而同地說:“明日進城。”
隔了許久,風儀又道:“你覺得鶴鬼與我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