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什麼人?”
初春的夜晚,窗外小雨淅淅瀝瀝,涼風從外面吹進屋裡。
奚昭衣衫單薄,立在昏暗無光的室内,被冷風一吹忍不住瑟瑟發抖。
在她的對面,一名女人半披着紅衣,端坐在窗下,月光照亮了她出塵絕豔的側臉。
此時她手裡拿着一本書,似乎沒看見不遠處的奚昭一樣,仍然垂眸在案前專注地看着書。
或許因着月光撒在身上的緣故,她雖然穿的是紅衣,卻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冷感。
奚昭剛闖進來時,見到這人的第一眼,還以為遇見了天上谪仙,胸腔之中心髒怦怦直跳。
剛才的那句話就是出自面前的這個女人,聽見她問話,奚昭把頭更低了一些,有些心虛,卻仍隻能硬着頭皮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是趙大人派我來服侍小姐的。”
她想,她雖然不認識這個女人,但看她氣度不凡、貴氣渾然天成,或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這麼回答大概可以糊弄過去。
“小姐?”女人似乎嗤笑了一聲,聲音很輕,但奚昭還是聽見了。
奚昭聽的心裡一緊,有些不安地想難道她猜錯了?
端坐在案前的女人始終沒有擡頭看她一眼,眼睛仍落在手中的書上,漫不經心的問:“既然你是來服侍我的,那我問你,我是什麼人?”
一滴冷汗劃過奚昭額角,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并不認識這個人,她也不是被什麼趙大人派來服侍這個人的,她隻是今夜匆忙出逃,慌不擇路,誤闖了進了這個女人的房間。
奚昭是被胥州知州趙颉擄來的。
安葬了母親後,奚昭原本想一個人入京趕考,可不料半路遇到了來此赴宴的趙颉。
因為看中了奚昭的容貌,趙颉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她帶走,一路帶到了這裡,說是要在今晚把她獻給某位權貴。
奚昭不願意,于是他趁着今夜趙颉赴宴的機會,偷偷跑了出來。
可她沒想到,這設宴的園子竟然這麼大,逃出來後她竟然在裡面迷了路,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最後跑進了這間整個園子最肅靜的院子裡,然後就被帶到了這個女人面前。
此時,面對女人的問話,奚昭隻能盯着地面上那條由月華錦織成的昂貴地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沒有聽到回答,女人撚起書頁把手上的書翻了一頁,仍是頭也不擡的說:“你說你是趙颉派來的,卻不知道我是誰?”
此時奚昭渾身已被冷汗浸透,她低着頭,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我……”
沉默了半晌,女人緩緩開口道:“阮春,把她帶出去。”
她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奚昭臉色刷的白了。
這女人是她最後的希望,要是她被趕出去,必然會重新被趙颉抓住,到時候等着她的會是什麼,奚昭不敢深想。
守在奚朝身後,警惕地盯着她的侍女聽到命令應了一聲,上前就要去拉奚昭。
想起趙颉那張年老醜陋的臉,奚昭心裡抗拒萬分,情急之下,她再也顧不得隐瞞,掙脫拉扯她的侍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地說:“求小姐救我一命。我是胥州平民,本要進京趕考,可半路卻遇到了趙颉,他将我強擄來,說要在宴上獻給某位大人。”
“我不願意因此失了清白,便趁今夜偷偷逃了出來,這才誤闖了小姐的院子。若是小姐願意救我,來世奚昭必定當牛做馬報答小姐的恩情!”
聞言,端坐在案前的女人終于放下了手裡的書,第一次擡起眼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奚昭。
奚昭伏在地上,整個人因為緊張和害怕而忍不住發抖,她逃跑的時候匆忙,隻穿着内衫,雨天陰寒的潮氣透過地面升上來,浸透了她的四肢,讓她的血液似乎都冷了下去。
“把頭擡起來。”女人忽然開口,語氣仍然涼薄冷淡。
奚昭緊咬下唇,慢慢擡起頭。
因為太過害怕,她的眼角有些紅了,卻一直忍耐着,沒有哭出來。
她本就生的花容月貌,此時配上那濕着眼眶、淚水将落未落的樣子,顯得更加楚楚動人。發髻也有些亂了,卻并沒有讓她顯得狼狽,反而在清冷的月光下增添了幾分凄涼的美感。
女人定定看了她片刻,似乎是在端詳。
奚昭眼含期望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希望能從她口中聽到讓自己留下來之類的話語。
可她最先聽到的,卻是門外下人們嘈雜的腳步聲,似乎有很多人,正在慌亂地找着什麼人。
在門外人的隻言片語中似乎聽到了自己,奚昭心跳擂鼓,身子頓時緊繃了起來。
趙颉竟然這麼快就發現她逃走了。
此時别無他法,她用求助的目光投向面前的女人,女人卻仿佛沒看見一樣,不為所動,隻微微側頭朝窗外看了一眼。
院子裡淩亂的腳步聲,很快就到了門外。
一人站在門前,小心翼翼地喊道:“打擾貴客休息,不知可有見過一陌生女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