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仆役奉上的茶,展昭示意白玉堂坐下,這才對着縣丞白晉齊言道:“關于董憲夫婦被殺一案,展某看過貴縣上呈刑部之文書,文書中将此物作為了重要物證。”說着,展昭從包袱中取出一柄折扇,白晉齊看罷點頭稱是。
“不知展大人……”正在白晉齊準備問明展昭來意時,中貴人又急忙打斷,問道:“咱家聽聞,此案由刑部一審定案,确系陷空島盧方所為,展大人又為何帶着這呈堂證物,千裡迢迢而來?”
白玉堂在一旁看的實在,在展昭拿出折扇的那一刻,中貴人面上慌亂一閃而過,顯然他沒想到自己與展昭是帶着翻案重審的聖旨來的。那耗子随即哂笑道:“我說中貴人,這内侍可不得幹預朝政,我看您啊,還是下去略備薄酒,給咱們展大人接風洗塵吧,若是你在這兒聽了不該聽的,說了不該說的,來日官家怪罪,我等可擔待不起啊。”
中貴人在白玉堂的譏笑中勃然變色,随後拂衣而起,徑直走出堂去。
展昭這才将來意闡明,白晉齊聽罷,擡手撚着胡須,若有所思。“照展大人的意思,這案子,有冤情?”展昭應道:“當是如此,否則盧方也不會一路喊冤,死到臨頭仍不曾供出寶幢下落。”看着白晉齊面上疑惑,欲言又止,展昭眨眨眼,抿一口茶後,拍起了這位老縣丞的馬屁。
“展某一路南下,聽聞縣丞為官清廉,斷案入神,入朝數十載,手下無一宗冤假錯案,實乃是吳縣百姓之福。”略微停頓後,展昭擡眼看了看現如今面色赧然,卻還在握着折扇偏頭思索白晉齊,接着說道:“隻不過,這個案子,是否有所疏漏?”
白晉齊放下扇子,又拿起包袱中自己上書刑部的公文,以及一塊刻有陷空五鼠字樣的令牌,看了又看,應道;“下官記得,縣令與其妻田氏遇害那日,是十月三十。隻因真珠寶幢失竊,董縣令日夜難安,深夜還在中貴人房中請罪,那日正巧下官留守衙門整合稅收賬目,遇見了請罪回來的董縣令,待我二人回轉後堂,在田氏卧房門口便發現了這柄折扇。當時,董縣令隻當是田氏與人私通,氣勢洶洶沖進卧房,不料卻見田氏衣衫不整,慘死卧榻,經仵作驗屍,實乃因兇手行奸未遂失手錯殺。而董縣令則是在下官出門請仵作的間隙,被歹人一劍封喉,這塊掉落在卧房的陷空島五鼠令,便是兇手盧方留下的,對此他倒也供認不諱,隻是行奸殺人一事,他始終不肯承認。”
白玉堂聽到這兒,有些沉不住氣了,照這白老頭的意思,自己大哥殺人是闆上釘釘的事了,眼看白玉堂站起身來就要發怒,展昭趕緊擡手攔下,低眉思索片刻,他應道:“文書上說,真珠寶幢失竊後,牽頭籌款鑄造寶幢的方允升便被董縣令抓起來嚴刑拷打,而這方允升正是盧方表親,盧方見表親受苦,遂起報複之心,故而行兇;而據盧方嶽父闵老員外證詞,十月三十那日,盧方從陷空島趕來,提着劍怒氣沖沖朝縣衙而來,并揚言,要董縣令報應臨頭。”
“是是是,大人說的不錯,也正因如此,這盧方的作案動機有了,作案時間也有了,況且,那柄折扇上提了小詩一首,落款處寫的則正是‘方允升贈予兄長盧方’,再結合命案現場所見到的五鼠令,案子自然也就明了了。”
展昭聽罷,笑着點點頭,應道:“是啊,乍一看,合情合理,隻是,白大人,天已入冬,加之更深露重,似乎用不上這折扇吧?”
展昭一言,好似醍醐灌頂,叫白晉齊不由得呆愣在原地,開始不斷回想審案經過,而方才被展昭拉住的白玉堂,此時也冷哼一聲,頗有幾分輕蔑地說道:“凡預謀殺人者,最忌現場留下物證,又怎會帶上一柄留有自己姓名的折扇,這不是有悖常理嗎?”
“這,這……”白晉齊一時間氣血上湧,隻急的滿臉漲紅,他一拍大腿,喟然歎息,“哎呀!莫不是下官果有誤判之嫌?”但轉念一想,他又覺蹊跷,忙問道:“可是,展大人,這五鼠令又當作何解釋?”
展昭正欲回答,不料白玉堂搶了先,他上前兩步走到白晉齊面前,斜倚在桌子上,笑道:“嘿,你這老頭兒真有意思,方才不是還說‘據盧方嶽父闵老員外證詞,十月三十那日,盧方從陷空島趕來,提着劍怒氣沖沖朝縣衙而來’,既然他确實到了縣衙,那掉落了随身令牌也不奇怪啊。”
眼見白晉齊欲言又止,委實下不了台面,展昭才開口說道:“玉堂,無有真憑實據,切莫妄加揣測。”說罷,他站起身,向縣丞要來了驗屍格錄,又命仵作随行,打算再往靈堂,複驗屍身。
經仵作再次勘驗,結果與屍格錄上所記一般無二,田氏胸部遭創,傷口右淺左深、右窄左寬;董憲緻命傷則在咽喉,食系、氣系并斷,且傷口外部寬長,内面狹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