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靠近西北,這裡的高山與中原一代是大不相同,層巒疊嶂,氣勢磅礴。群山連綿起伏,仿佛巨龍蜿蜒盤旋,雖不及西北大地的賀蘭山那麼孤寂冷豔,卻也别有一番風味,群山環繞之間,延州城孑然而立,與這壯闊的山河相得益彰。展昭心裡這麼想着,随口便吟出一句《涼州詞》:“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看着山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羅振不覺奇怪,忙拉過一個婦人,拱手問道:“敢問大娘,今日是什麼日子啊,怎麼這山上這麼熱鬧。”婦人對着面前的兩個年輕人一番打量,應道:“瞧二位的模樣,不像是本地人,該是剛到延州,還不知這兒發生過什麼吧?”展昭随即點頭應道:“嗯,是啊,我二人是江南人士,本是進京才加春闱,奈何雙雙落第,這便相邀遊曆大好河山,也好散散心。”
“哦,原來是這樣。”老婦人笑着将手中提籃挽了挽,接着說道:“二位有所不知,前些時日,西夏人興兵來犯,咱們範大人不眠不休地在這山上真武廟裡敗了幾日,終于求得神靈庇佑,天降大雪,西夏人退兵,解了延州城燃眉之急啊,這不,範大人今日率領一衆人上山還願,咱們這些百姓願意跟着的啊,也就都來了。”老婦人正說着,卻被小孫子牽着手一個勁往前竄,她沒柰何,隻好匆匆還禮而去,沒走出幾步,又回過頭看向展昭,“二位公子不妨也去真武廟拜拜,可靈了呢,來年啊,二位定能高中!”
看着祖孫二人一前一後随着人群走去,羅振冷哼一聲:“哼,無知至極!兵國大事,豈是求神拜佛就求得來凱旋的?”
“尋常百姓迷信神佛還則罷了,最可悲的是連朝廷大員都将行軍勝率寄托于這虛無缥缈的鬼神之說。”展昭暗歎一口氣,拍了拍羅振肩膀,“走吧,進去瞧瞧。”說着便邁步朝真武廟走去。
廟門前的一條小道已經擺滿各式各樣的攤位,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廟門前,挂上了兩個紅紅的大燈籠,此時,山下傳來陣陣鑼鼓聲,行人随即自覺讓出一條道,不消片刻,隻見三班衙役開道,擡着三牲祭品浩浩蕩蕩而來,隊伍中,一人身着燕居服,手持玉笏,想來必是範雍無疑。在人群的簇擁下,祭神隊伍緩緩走進大殿,開始了所謂的還願儀式。
展昭在伫立門前冷眼看着人群湧動,想到了戰死三川口的數萬将士,心底一陣寒意油然而生:一将功成萬骨枯麼?可他有什麼功?他庸弱無能,不敢出城應戰,卻又贻誤軍機,将數萬将士置身險地,戰死沙場之人蒙受不白之冤,碌碌無為之輩此刻卻前呼後擁,他範雍,憑什麼?
“砰”的一聲拉回展昭思緒,他偏頭看去,隻見羅振一拳砸在門柱上,打的木屑墜落,而那人緊握着的拳頭還在不住的顫抖,“真是豈有此理!他範雍有什麼功績,竟還如此冠冕堂皇,理直氣壯地接受百姓擁護。展大人,我這就進去,将他當場緝拿,以告慰陣亡将士的在天之靈!”
展昭一把攔下擡腿要走的羅振,“别忙。如今郭将軍陣亡,死無對證,單憑金明寨回來的那兩名旗牌官,還不足以扳倒這個五品大員。”
“大人!”
展昭痛苦地閉上雙眼,仰天長歎,“走吧。”
“二位,留步。”
展昭回過頭,見一位道人打扮的先生坐在攤位前,輕輕搖着紙扇,而他那攤位正前方懸着一方布,正中寫着“卦命”二字,那兩字旁有一對聯“鐵筆一支分休咎,三個金錢定吉兇”,兩字上方又有三個小字“道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