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做夢都想不到葉沛良在意的是什麼,還以為葉沛良不說話是在怪罪他們閑聊,下意識開始反省。
葉沛良默然不語,他們也不敢造次。
兩人垂手而立,孫老師低頭斂眸,唐怡萌微微弓了脊背,都在等葉沛良的進一步指示。
雖然葉沛良很想知道他們聊了什麼,但他們不願意說,葉沛良也不好追問。
“咳咳……”葉沛良打破沉默,公事公辦的口吻帶了些許落寞,“那就開始吧。”
“好。”孫老師松了一口氣,拿上教案,腳步輕快地走向講台。
唐怡萌也像脫離束縛的倉鼠,急急忙忙找地方坐下。
她才在拉出的椅子上坐好,還沒拿出紙筆,倏忽間感到一束凜冽至極的目光宛如天降,不偏不倚地停在她身上。
唐怡萌倉皇擡頭,不遠處,葉沛良側着臉,神情肅穆地瞧着她。
那不是普通的注視。
沉甸甸的,直勾勾的。
像疑惑,更像質問,分明透着某種旨意。
即便有閃爍着微光的鏡片阻隔,也沒能遮去分毫,反而為寒氣逼人的眼眸添上了懾人的注腳。
見唐怡萌沒有反應,葉沛良稍一凝神,眸光收緊時,無形的壓迫越過山河,漫卷而來。
唐怡萌被葉沛良的威勢震懾,連呼吸都停了一秒。
那一瞬,唐怡萌的腦中“刷刷刷”地閃過無數經典形象。
《還珠格格》裡的容嬷嬷。
教室後門窗戶上的班主任。
“?”唐怡萌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和葉沛良對視。
葉沛良漫不經心地用眼神一指,唐怡萌終于明白了。
哎呀……
唐怡萌露出一個抱歉的笑,趕忙站起來。
沒辦法,誰讓她習慣了坐最後一排。
不用葉沛良多說,迫于他的眼神壓力,唐怡萌拿上書包,灰溜溜地坐到第一排。
一個能被葉沛良輕易看到的地方。
唐怡萌賠着笑道:“對不起,習慣了。”
“嗯。”葉沛良目視前方,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
離得近了,唐怡萌不可避免地多看了葉沛良幾眼。
葉沛良身高腿長,坐在這樣的座椅裡有些局促。
但他仍舊規規矩矩地坐着,從頭到腳,一絲不亂。
不像某些男大學生,不是故意把腿伸到過道裡,就是踩着前面的椅子抖腿。
唐怡萌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逐漸發現一個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葉沛良好像……有心事。
雖然和平常正襟危坐的模樣沒什麼分别,但唐怡萌明顯感到葉沛良的情緒有些低落。
直白一點說,就是不開心。
為什麼?
唐怡萌擺好紙筆,猜到一個可能。
是工作上的事嗎?
趁老師調試PPT的時候,唐怡萌鼓起勇氣。
她探出半個身子,離得過道那邊的葉沛良更近。
葉沛良察覺到她有話要說,轉了過來。
在目光相碰的前一秒,唐怡萌像觸電似的,匆忙避開他的視線。
她保持着這個姿勢,盯着教室地面從左數的第五塊地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有事?”葉沛良嗓音清淡,透着難以名狀的閑适與慵懶。
“咳咳……”唐怡萌清了清嗓子,自認為非常貼心地說,“你要是有工作的話,你就去、去忙,不用、在這裡……嗯……”
唐怡萌小心尋找措辭,依舊說得磕磕絆絆。
但意思足夠明顯,聰明如葉沛良,肯定能了解她的意思。
唐怡萌知道,葉沛良會來陪她上課完全是出于客氣。
其實也不用這麼客氣。
唐怡萌把碎發撫到耳後,發自肺腑地建議:“真的真的不用在這裡陪着我。”
“……”
轉了半邊的身體驟然一僵,葉沛良掀起眼簾,濃得化不開的黑眸中透着錯愕。
什麼意思?
嫌他多餘?
還把“真的”說兩遍,是強調還是結巴?
就當是結巴吧。
葉沛良自我安慰。
歎息聲宛如漣漪一般擴散,葉沛良轉回去,接着重重往後一靠,手指敲在桌上,意味深長道:“我也不想的。”
“?”什麼意思。
葉沛良拿起筆,順手把皮質筆記本翻了一頁,解釋道:“但是沒辦法,這可是關系到我的人生大事。”
“啊?”唐怡萌愣了幾秒,猛然反應過來葉沛良所謂的“人生大事”指的是什麼,她立刻紅了臉,慌張得點頭如搗蒜,“哦……”
她差點忘了,葉沛良不想結婚。
所以不管她怎麼想,葉沛良一定會使出全身解數督促她學習,包括但不限于陪她上課。
哪怕她是一條死狗,葉沛良也要連拖帶拽地把她踹進研究生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