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雷鳴聲一直未曾停歇。
忽然狂風大作,門窗被吹得啪啪作響。
燭火閃爍跳躍,蠟油淋淋漓漓地淌下來,發出噼啪的聲響,一股黑色的青煙袅袅而上。
江绾依面色慘如白紙,手指尖都在微微發抖,整顆心都提在了嗓子眼裡。
盡管身體僵硬,她仍然挺直了脊背,不肯讓人看出有絲毫示弱。
捂在嘴口的那隻手,帶着刺骨的寒意。
身後那人一步步逼近。
黑夜之中,所有的感官放到最大,聽得見粗重的喘息聲,溫熱的呼吸聲,濕答答衣衫的滴水聲,空氣中還帶有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她仿佛聽到了身後傳來輕笑。
“若是我放開你,絕不大喊大叫,保證?”
出乎意料,竟是道年輕清朗的聲音。
江绾依乖巧的點點頭,不知為何又引來一陣笑意。
那隻冰涼的手如約撤離,江绾依長舒一口氣。
她保持着僵硬的姿勢,不肯回頭,冷靜道:“包裹中尚且還有些首飾銀錢,英雄可自取離去,隻求不傷我性命。”
“哦?”身後之人仿佛又了興趣,他越靠越近,若有所思道:“有多少,值不值你的命?”
江绾依道:“離家匆忙,隻帶了百十兩,英雄盡管拿去,我今日未曾看到英雄的面孔,他日也絕不會供出您的樣貌來。”
話音未話,江绾依隻感覺肩頭有股力道,帶她轉了個圈。
電光火石之間,話本子中那些看見了兇手真面目,慘遭殺人越貨的故事接連湧上腦中,她迅速擡起雙手,死死捂住眼睛。
“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傳來。
一股羞憤湧上心頭,若是有銅鏡,江绾依定覺得自己的臉跟芍藥花一樣紅。
她感到身前的人湊近,帶着興味道:“睜開眼睛,我又不吃人。”
江绾依使勁搖頭,嘴裡不住喃喃道:“是你非要我轉身的,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隻是面前的人帶着不容置喙地強硬,徑自将她的手拉開。
江绾依被力道帶着,踉跄向前兩步,卻被一雙冰冷的手握住,她不自覺擡頭,四目相對。
映入眼簾的,并非是什麼五大三粗、青面獠牙的惡人,而是個極為好看的年輕少年。
少年臉龐輪廓分明,眉毛修長,一雙眼睛清澈明亮,燈火的照耀下更是顧盼生輝,似乎最璀璨的星辰也不過如此,高挺的額鼻梁微微翹起,嘴角上揚,露出一顆虎牙,帶着一股灑脫不羁之感。
一襲黑衣早已被雨水淋濕,緊緊貼在身上,每一根絲線似乎都嚴絲合縫緊貼着他的身體,勾勒出他清瘦卻又挺拔的身型。
少年眨眨眼睛。
眼前的少女因為驚恐有些發白,嘴角還帶着齒印,一雙秋水剪瞳盈波蕩漾,眼角還有一抹水花,整個人楚楚動人,好不可憐。
沈确一時愣住,隻覺得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爬過心頭,他也不知道這是何滋味。
京城中千姿百态的女子他不知見了有多少,溫柔的、嬌媚的、潑辣的,可他隻覺得煩躁。
可面前少女隻是輕輕一瞥,沈确現下心中隻想唾罵自己,不該跟一個女子開如此玩笑。
他定下心,回過神來,笑道:“怎麼樣,不吓人吧?”
突然意識到兩人還握着手,江绾依迅速甩開手,光潤白膩的肌膚上透出一抹紅暈,如上好的羊脂玉上抹了一層胭脂。
她低下頭,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理智重回腦中,挺直脊背,問到:“你是誰?”
沈确挑挑眉毛,嘴角挂出一抹笑,盡顯少年意氣:“不是剛剛還喊我英雄嗎,這麼快就翻臉了。”
江绾依皺起眉頭,明亮的雙眼燃起灼灼怒火,她的雙手緊握成拳,竭力在控制自己情緒,她冷聲道:“你趕快離開,否則我就喊人了。”
“哎,别别别。”沈确連忙阻止她,解釋道:“今日之事,多有冒犯,我先在這裡賠個不是了。”
江绾依見他态度還算誠懇,态度也軟下來,隻是堅持道:“三更半夜,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容易招惹是非,還請公子速速離去。”
沈确大跨一步,突然上前,江绾依吓得連連後退。
卻見他擡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今夜前來,還請姑娘幫我一忙,姑娘此恩,來日必将報答。”
江绾依狐疑道:“我能幫你什麼忙?”
見面前少女松口,沈确解釋道:“此地偏僻,卻是最快通往京城之路,還請姑娘帶我一程上京。”
江绾依道:“我願資助公子一些銀兩,買匹好馬。”
沈确搖搖頭:“實不相瞞姑娘,我正在送件非常重要的東西,關乎多人身家性命,我現在處境危險,路上必定有人埋伏于我,最近幾日,隻有姑娘車架路過,還請姑娘能助我。”
江绾依擰眉:“你原來早就盯上我們了。”
沈确略帶些窘迫的點頭。
一絲銀線劃過腦海,江绾依想到什麼,她問到:“你是去京城?”
得到沈确的肯定,江绾依道:“倘若我平安帶你歸京,到時是否可以幫我一忙。”
沈确自信一笑,臉上帶着張揚之氣:“那有何難?京城之中就沒有我辦不成的事。”
江绾依見他年紀輕輕,居然敢誇下海口,心中半信半疑,可她在京中舉目無親,若是能有人幫忙打聽鐘望秋的下落,自是好的,現下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見江绾依松口,沈确松了口氣,他邁着長腿,徑自從桌上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他奇怪的看着面前臉頰通紅的少女,帶着吃驚的杏仁眼圓溜溜地瞪着他,讓他莫名狩獵時見到的林間小鹿,無害又可愛。
“你怎麼了,天太熱?”
隻是四月時節,這姑娘也太不經熱了吧。
江绾依羞惱轉身,冷聲道:“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