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依猛然抽出手掌,磕磕巴巴道:“我無事。”
看着心虛不敢看自己一眼的江绾依,沈确目光沉沉,一道暗芒從眼角劃過。
他不是傻子,從一開始他就感受到了江绾依對自己的抗拒與疏離。
沈确攥緊拳頭,壓制住心中戾氣,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
草木蒼翠,群山環繞,潺潺溪流蜿蜒在山間,銀鵲山正是一年風光最好的時節。
顧淵緩步走在林間,時不時環顧四周,尋着沈确的蹤迹。
“绾依到底是去哪了?”
穆潇潇邁着小碎步,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嘴裡止不住地嘀咕。
花紋繁複的衣裙緊箍着腰身,直勒得穆潇潇喘不過氣。
承恩侯是在馬背上起家,也算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拼出來的,素日裡穆潇潇一貫愛着輕便的騎裝,這麼秀氣華麗的錦衣,也就隻參加過宮宴時穿過。
“呼呼。”
穆潇潇步伐越來越快,心中頗為焦急。
臨出門前她老爹千叮咛萬囑咐,定要照顧好江妹妹。
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居然因為貪杯把江绾依弄丢了,肯定又要罰她背那些什麼子曰老子曰了。
每個字穆潇潇都認識,合在一起,穆潇潇不懂了。
穆潇潇不禁打了個寒顫,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了一排,連連搖頭,不要,堅決不要。
“嘭。”
穆潇潇捂住自己的額頭,後退了幾步,卻不想倉促之下,踩中了長長的衣裙拖尾。
“呲啦。”
脆弱的錦帛很快扯成片片碎片,可憐地挂在裙尾。
穆潇潇捂着額頭,呆在原地,英挺的眉眼此刻彌漫着無措,不知道該顧頭還是顧尾。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穆潇潇捂着額頭,呆滞地轉身,卻見平日裡隻可遠觀的太子殿下,單手負于身後,另一隻輕輕握拳掩住嘴角。
可笑聲還是掩不住傳來,顧淵的眼底是化不開的笑意。
穆潇潇手忙腳亂地朝他行禮,顧淵擺擺手制止她:“無妨無妨。”
他溫柔地問道:“你這是在尋什麼。”
穆潇潇:“臣女帶着友人來參宴,她說不透氣要去杏園走走,臣女貪杯,結果尋不到人了。”
穆潇潇難得如此盡興,這薔薇露喝起來甘甜可口,豈料後勁居然如此上頭。
此刻她的臉頰紅撲撲的,黝黑眸子卻極為明亮,腰杆挺直,渾身上下透露着自信與張揚。
顧淵不自覺撚撚手指,溫聲道:“自此向東直行便是杏園。”
穆潇潇小雞啄米般使勁點頭,嘴裡喊道:“多謝太子殿下。”
扭頭便走,一溜煙人就不見了。
“哎。”顧淵擡手制止,“那是西邊。”
可哪還有穆潇潇的身影。
林間鳥鳴啾啾聲在頭頂盤旋,顧淵地目光凝視着她離開的方向,不自覺出了神。
***
杏園中,微風卷過,花瓣紛紛而下。
沈确的視線一直粘在江绾依的身上,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神,深邃的瞳孔一動未動,仿佛任何細節都難逃他的法眼。
江绾依捂着胸口,那顆心髒砰砰直跳個不停。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确,沈确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潇灑恣意的少年。
她第一次有了清醒的認知,面前這個少年,是真的經曆過戰場厮殺的。
江绾依低垂着眼眸,她解釋道:“我,我不知道你居然是少将軍。”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擡頭與沈确視線平齊,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約聲線響起:“我隻是商賈之女,平添去杏花别巷找你,自會給你添麻煩。”
沈确腦中那根緊繃的弦一松,他長舒一口氣,那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居然是這種理由。
沈确手足無措地解釋道:“這有什麼。”
“士農工商,本就缺一不可。”
沈确敲敲胸脯,保證道:“有我在,京城之中,誰敢亂傳風言風語。”
他揮揮拳頭,補充道:“誰若敢欺負你,我打掉他的牙。”
溫暖的陽光灑下,沈确整個人都被明亮的光暈籠罩,少年的誓言,真摯而誠懇。
江绾依無端愣了神。
沈确二話不說牽起江绾依的手,不容置疑道:“走,我現在就帶你給他們看看,我看京中誰還敢欺負你。”
江绾依踉跄幾步,連忙扯住他的手,慌亂叫道:“沈确,沈确。”
沈确發覺江绾依滿臉抗拒的模樣,心中有些委屈:“你,你是不願與我一道。”
是不是她聽到了京城中那些流言蜚語,害怕了,不願再與他走近了。
江绾依将手輕輕撫在沈确手上,那雙杏眸泛着水潤的光澤,就這麼直直看着沈确,柔聲道:“要是見你的朋友,我自要認真準備一番,今日太過倉促,等下次可好。”
沈确隻覺得那雙眸子像一汪清澈的湖水,他整個人都要陷在裡面。
他不自覺的點頭,等回過神來,他清了一下嗓音,佯裝生氣道:“那我今日便勉為其難答應你,隻是……”
江绾依:“隻是什麼?”
沈确飛速道:“那你告訴我日後在京城,我該何處去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