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已經大亮,雕梁畫棟的庭院中,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江绾依一身淡雅的綠衣,渾身上下再無半點多餘的首飾,整個人卻仍不失俏麗,她吩咐桐月道:“再帶些驅蚊蟲的藥物,如今天氣日漸變暖,鐘公子在牢中必不好過,還是多備些。”
像是想到什麼,又補充道:“再帶些傷藥,已備不時之需。”
桐月在旁,臉上閃過一絲不情願,眉頭微微皺起,嘴角不自覺撇了撇。
她磨磨蹭蹭收拾着手中的包裹,可那緩慢移動的腳步和一臉的愁苦,就差不情願這三個大字寫在臉上。
江绾依發覺不對勁,她捏了捏桐月氣鼓鼓的笑臉,輕哄道:“怎麼了這是,臉上都要長皺紋了。”
桐月看她還有心情笑,生氣地跺跺腳,撅着嘴道:“小姐。”
昨日沈公子邀請小姐出遊,小姐回來還是興高采烈地,怎麼今天一起來,就說要去大牢裡看鐘望秋。
一想到鐘望秋那張苦瓜臉,桐月就覺得晦氣,無論她怎麼勸,偏偏小姐鐵了心的一定要去,連包袱都讓她快點收拾。
江绾依笑笑:“若是你實在不願,今日我自己前去便可。”
“那不行。”桐月想都沒想就拒絕,“那種吓人的地方,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
她嗫嚅道:“那鐘公子好生不知道好歹,每次見你都極盡嘲諷挖苦,我不想小姐受委屈。”
說罷,桐月眼圈都紅紅的了。
江绾依心蓦地軟了下去,桐月自幼便跟在她身邊,她何嘗不知是為了自己好,隻是今天這一趟,她無論如何也是要去的。
她摸了摸桐月的頭,溫聲道:“放心,我今日去,是想與鐘公子說清楚,等救他出來,我們二人的婚事就此作罷。”
桐月蓦地擡起頭,眼角還有淚花,不可置信道:“真的?”
江绾依鄭重地點頭。
昨夜還是穆潇潇點醒了她,她以後究竟要做什麼,真得要嫁給鐘望秋了卻此生嗎?
江绾依不甘心,她摸着自己的心,那裡雷鼓震震,說它不願意。
桐月先是開心,可随即眼神劃過一絲茫然,她喃喃道:“可是老爺夫人那裡怎麼辦?”
一想到蘇婉清那張仿佛能凝結出冰霜的嚴肅臉龐,桐月就忍不住發抖。
江绾依手微頓,可眼神随即變得堅定:“我定會同他們說清楚,他們終究是我的父母,從前是我遊移不定混混沌沌,可如今我已明白我的心迹,那此婚約絕不能繼續,到時我江家願給他一切補償。”
桐月破涕為笑:“好。”
江绾依捏捏她圓圓的臉頰道:“那還不快去收拾,我們今日徹底把話說清楚。”
桐月眼神一亮,忙不疊點頭:“馬上去。”
城東,終年不見陽光的牢獄夾雜着腐爛的味道。
黑漆漆的牢獄,像隻随時會吞噬的巨獸,虎視眈眈,江绾依與桐月緊緊依偎在一起。
依舊是那個牢頭,他故意放慢腳步,繞着江绾依看了一圈,眼神像極藏在陰溝裡的老鼠。
他臉上挂着幾分戲谑的笑容,聲音低沉帶着幾分玩味:“小娘子,又來看相公啦。”
江绾依點點頭,将銀子塞給他,強忍不适道:“還得勞煩您了。”
牢頭嘿嘿一聲,掂掂銀子道:“好說,跟我走吧。”
“隻是。”他的眼中盛滿不懷好意,“小娘子,可不要吓到了。”
江绾依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饒是有心理準備,可是見到鐘望秋,江绾依的臉瞬間失去血色,瞳孔放大,她緊緊捂住嘴巴。
就連一貫看鐘望秋不順眼的桐月,也失控道:“你們太過分了。”
鐘望秋躺在簡單的硬木闆上,上次見面,還隻不過是清瘦邋遢一些,而此時的他遍體鱗傷,衣衫褴褛,幾乎辨認不出原本的模樣。
江绾依不可置信的朝着牢頭喊道:“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牢頭卻故作不解道:“江小姐,這上面交代下來的,我們也隻能照辦,我們也沒辦法啊。”
桐月撸起袖子罵道:“胡說八道。”
牢頭讪笑着後退幾步。
“打開。”江绾依雙目通紅厲聲道,牢頭依言。
“咣當”一聲清脆的聲響,江绾依快步湊到鐘望秋身邊。
鐘望秋掀起眼皮,看清來人後,腦袋無力地耷拉到一邊。
江绾依聲音顫抖:“你,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