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确始終站在門外,腳步半分也未曾挪動。
他的身形微微搖晃,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密布着細密的汗珠,受傷的地方血液已然幹涸,但卻仍然倔強地挺直脊梁站立着。
顧淵有心相勸,可對上沈确那雙隐忍堅定的眸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沈确竭力保持着腦海的清明,腦中隻有一個信念盤旋,就是江绾依平安無事。
終于,那扇緊閉的門緩緩打開。
白發蒼蒼蒼蒼的杜太醫走了出來,沈确立刻迎了上去,急切詢問:“她情況如何?”
杜太醫微微歎了口氣。
沈确的瞳孔驟然放大,他慌亂地抓住杜太醫的手臂,不自覺的用力。
“哎呦。”杜太醫疼得叫出聲,“年輕人,輕點輕點。”
“暗器已拔處來了,血也已經止住,就看這姑娘的造化了。”
沈确松了一口氣。
杜太醫一張臉皺巴巴縮在一起,嘴裡還念念有詞:“年輕人就是沖動。”
沈确那還管那麼多,他沖進門,擡眼望去,江绾依靜靜地躺在雕花檀木床榻之上。
她的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安靜地栖息着,烏黑的長發如絲般散落在枕邊,更襯得她的面容較弱無力。
濃重的血腥氣與淡淡的草藥香夾雜在一起。
沈确還想上前,可是他面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不清,身體仿佛也不再受控制,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
他再也支撐不住,沉沉倒在地上。
***
晴空當日,瑤山行宮中正是百花争妍,蝶舞翩跹,奇花異卉競相綻放時節。
昭德帝摘下一朵開得正豔的芍藥,輕拂過蘭貴妃的鼻尖,逗得她嬌笑連連。
她連忙轉身躲避,卻一時不慎,亂了腳步,踉跄跌到昭德帝懷裡。
“陛下。”
蘭貴妃一襲水豔色對襟羽紗紅裳,妝容豔麗,她輕扭着腰肢,湊到昭德帝耳邊,吐氣如蘭。
昭德帝當即身子軟了幾分,攬着纖纖細腰的手緊了幾分。
四周的宮女侍衛似乎耳聾眼盲般低垂下頭。
“陛下!”
一陣尖利急促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動作,内官劉威氣喘籲籲趕到。
昭德帝面色陰沉了幾分,劉威貼身服侍他十幾年,不會臉這點眼力見沒有,想必是出了什麼事。
劉威慌張跪在地上,為難地看了一眼蘭貴妃,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蘭貴妃眼神劃過一抹輕蔑,她又往昭德帝懷中瑟縮了幾分,身形不動。
昭德帝帶上幾分不耐:“有什麼話直說。”
劉威道:“陛下,昨夜沈小将軍遭到了刺殺,現在還昏迷着呢。”
“什麼?”昭德帝大驚,他一把将懷中的蘭貴妃甩到一旁,帝王之怒雷霆滾滾。
“情況如何?”
劉威連忙回話:“應當無大礙,已經勞煩杜太醫前去治療了。”
昭德帝道:“派人時刻給朕盯着,一定要即刻回禀。”
“是。”
劉威領命,立刻小跑出去。
蘭貴妃倒在鵝卵石小路上,平日保養适宜的嬌嫩皮膚已經磕出青紫的痕迹,見昭德帝目光轉過來,晶瑩淚珠挂在眼睫,楚楚可憐。
“陛下~”
話剛說出口,便對上昭德帝陰鸷的目光。
昭德帝微微眯起雙眸,如鷹隼般銳利眼神閃過一道寒光,如同冰冷的利劍,能瞬間穿透人心。
他居高臨下俯視着蘭貴妃,靜靜地審視着她。
蘭貴妃心中一驚,顧不得許多,她手腳并用跪在地上,爬到昭德帝腳邊,華麗的宮裙揉成一團。
她語無倫次地解釋道:“陛下,不是臣妾,臣妾願以性命擔保,絕對不是臣妾。”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蘭貴妃跌在地上,臉上迅速浮腫出手掌印。
她動作半分未停,立馬爬起來跪在昭德帝腳邊,瑟瑟發抖。
明黃色的龍靴踩在纖纖白玉的手指上,刺痛感瞬間流淌至四肢百骸,她咬緊下唇,不敢言語。
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們是真當朕是死了嗎,别以為朕不知道李肅背後之人是誰。”
恐懼蔓延到蘭貴妃全身,她深深彎着腰,那張明豔柔媚的臉貼在昭德帝的龍靴上,哪有平日半分高高在上的模樣。
“你最好祈禱沈确不會有什麼事,否則你死一百萬次都不足惜。”
言罷,昭德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身後的小宮女眼疾手快地将蘭貴妃扶起來,擔心道:“娘娘。”
蘭貴妃的面色卻平靜似水,哪還有半分恐懼的模樣,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快去将衡兒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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