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江绾依提着裙角步履匆匆,黑亮的發絲在空中淩亂飛舞。
她纖細的身軀爆發出巨大的力量,遠遠将兩個宮娥甩在身後。
不知不覺間,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霧氣朦胧,可是她卻顧不上擦拭,隻是拼命埋頭向前跑着,心中隻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快一點,再快一點。
江绾依滿腔擔憂盈郁于心,沈确恩怨分明,定不會無緣無故去毆打四皇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曉了那天發生的事情。
江绾依眼眶微微泛紅,心中那股酸意如潮水般不斷上湧,酸酸漲漲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胸口,讓她呼吸困難。
她一把擦拭掉眼角的淚珠,眼神逐漸堅定,她要去把事情說清楚,絕不能讓沈确蒙受不白之冤,不管面臨什麼罪罰,她都會與沈确一起承擔。
思及此,她加快步伐,巍峨的行宮隐約展露出頭角,江绾依長舒一口氣。
忽而,一隻大手如同鋼筋鐵鉗,牢牢鎖住她的臂膀,江绾依吃痛地轉身。
顧淵面色沉沉,一臉不虞地盯着她。
“江小姐。”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冷意,“你怎麼會在這。”
江绾依眼神帶着一絲迷茫,很快回神。
見到顧淵,仿佛漆黑的山崖迎來一絲光亮,以顧淵的身份,想必他定能解救沈确。
她的聲音不免帶上幾分急促,“太子殿下,沈确他出事了,我願去跟陛下解釋……”
“江小姐。”
顧淵打斷了滔滔不絕的江绾依,他面無表情道:“你現在去,沈确的一番心思豈不是白費了。”
江绾依一愣。
昭德帝是從衆多皇子中厮殺出的勝者,他心腸冷硬且又敏感多疑。
倘若讓他知道今日之事的導火索居然是一個女人,一個是他寄予厚望的棟梁臣子,一個是近年親自扶持的血緣皇子,兩人居然因此大打出手,半點不曾考慮後果如何。
帝王一怒可伏屍千裡,江绾依到時焉有命在。
更何況,前日刺殺之事本就與顧衡牽扯頗深,昭德帝真的猜不到嗎背後主使是誰嗎,未必。
陛下親自發話并将罪責歸于李肅餘黨,如此牽強的理由,沈确又豈能不明,這是陛下親自給沈确鋪下的台階,讓他點到為止,停止徹查此事。
偏偏在這個關頭,沈确明目張膽去挑釁顧衡,以陛下多疑的性子,豈能不多想。
顧淵越想越覺得頭疼,這一次,沈确是真的魯莽了。
而這一切的源頭。
顧淵的視線挪到面前,江绾依眼眶濕潤,鼻尖處帶着微微的坨紅,淚眼朦胧地望着他,像極了誤入叢林的小鹿,楚楚可憐。
自從碰見這個女人後,沈确的一顆心全都撲在她的身上,沈确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哪怕明知對方有未婚夫的情況下,卻仍不離不棄,甘之如饴。
濫用感情,犯了兵家大忌。
随着顧淵羽翼成熟,昭德帝的忌憚越發明顯,轉而寵幸蘭貴妃,扶持顧衡,漸漸與顧淵形成分庭抗禮之勢,在皇位厮殺的這條路上,沈确是顧淵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可是。
如今。
恰恰在最不合适的時間,這條臂膀出現了弱點。
顧淵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殺意,面前少女期期艾艾,白皙柔弱的脖頸仿佛一掐就斷,顧衡的眸子越發深沉。
江绾依恍然未覺,她所有的注意都飄向行宮内的沈确身上,她顫抖着聲音道:“那,那沈确會不會有事。”
顧淵不着痕迹挪開目光,拍拍她的肩,聲音帶着安撫:“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他有事的。”
江绾依目光低垂,潔白的皓齒輕咬下唇,暈出一抹慘白,随即點頭輕聲道:“好,我等殿下消息。”
顧淵點點頭,将将踏出一步,卻又生生忍住步伐,囑咐道:“莫要輕舉妄動,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
江绾依乖巧地點點頭。
長長的階梯蜿蜒而上,顧淵鑲着金色絲線的玄色錦袍熠熠生輝,溫暖的陽光傾灑而下,将他的身影勾勒的格外清晰,他形單影隻的身影在石階上蔓延,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金碧輝煌的行宮之内,皇帝高坐于龍椅之上,臉色陰沉地仿佛能滴下水來,他的大手重重拍在椅子上,青筋暴起,怒目圓睜。
沈确身着一襲青色錦袍,身姿挺拔如松,靜靜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而壓抑。
蘭貴妃倒在皇帝的膝頭,絕美的面龐上挂滿了淚珠,哭得是梨花帶雨,她聲音婉轉如莺啼,帶着無盡的委屈,“陛下,你可要給衡兒做主啊。”
左側的顧衡恭謹地站在昭德帝左側,身姿挺拔卻微微低垂着頭,盡顯恭順之态。
昭德帝怒道:“沈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順德長公主顧寒雁坐在右側,輕輕端起一杯茶,她微微低頭,輕嗅着茶香,複而輕抿一口茶,不疾不徐道:“沈确可是皇兄一手帶大的,如同親子,兩人不過是小輩間的小打小鬧罷了。”
話音剛落,蘭貴妃抽噎的逐漸變大。
“那他就敢如此目無尊卑,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