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房内廳之中,江绾依偎依在穆潇潇身邊,舉着帕子,小心翼翼擦拭着穆潇潇眼角的淚痕。
而剛剛哭的稀裡嘩啦,仿佛能哭倒長城的少女,此刻跟沒事人一樣,翹着二郎腿,眼神大刺刺朝向沈确道:“我渴了,給我倒杯茶。”
沈确挑眉,指指自己,一臉不可思議:“我?”
“不然呢?”穆潇潇托着腮,理所當然的點頭。
沈确見她毫不客氣的模樣,不由得氣笑一聲:“你是手斷了還是腳斷了,愛喝不喝。”
“沈确。”一道溫柔綿軟的聲音柔柔傳來,江绾依圓圓的杏仁眸子輕輕嗔怪他一眼,似有細碎的光在跳躍。
沈确身子一僵,心底仿佛有把小刷子撓啊撓,止不住的癢意從心口泛來。
迎着穆潇潇得意的眼神,沈确認命的舉起了茶壺。
江绾依捧着穆潇潇的臉左看看右瞧瞧,最終視線落在那兩顆碩大的核桃眼上,歎了口氣:“這估計得有段時日才能好了。”
穆潇潇擺擺手,毫不在意,順勢将江绾依一把摟在懷中,少女柔軟的身軀緊緊貼在她的身上,不由得喟然一聲:“還是妹妹好,與那些臭男人不一樣。”
江绾依白嫩的面頰上生出兩坨紅暈,她不自覺的攪動着衣角,心中有些羞赧。
沈确當即炸毛,他都未曾離江绾依這麼親近過,穆潇潇難道是被顧淵刺激的腦袋壞掉了嗎?
他不由分說上前,強硬地将江绾依從她的懷中拉開,護在身後,像隻護食的老虎般,目光灼灼,警惕地盯着穆潇潇。
穆潇潇挑挑眉,收斂起笑意,兩個人就這麼無聲的對峙着。
内廳中靜悄悄一片,隻是氣氛劍拔弩張,充斥着濃濃的火藥味。
穆潇潇神色冰冷,帶着濃濃地嘲諷意味:“沈小将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确皺皺眉,聲音帶着警告,“绾依心思純淨,你莫要帶壞她?”
“我帶壞她?”
“我倒成惡人了。”穆潇潇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她冷哼一聲,聲音帶上了刻骨的恨意,若是目光能化成利箭,沈确恐怕此刻早就已經萬箭穿心了。
“真正的惡人,不正是你們這些踐踏真心天之驕子嗎?喜愛時珍如珠玉,不愛時棄若敝履,轉身時毫不留情。”
穆潇潇字字哀婉,如杜鵑啼血,字字讓江绾依心驚。
良久,她擰過頭,視線穿過沈确,面容蒼白而空洞,對上江绾依茫然而驚痛的目光,真心實意勸道:“江妹妹,可仔細擦亮眼睛,千萬别步我的後塵。”
沈确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他能感受到身後逐漸僵硬的嬌軀,他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難道江绾依信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說辭,那以後她是不是對自己又好似洪水猛獸,是了,她還有自小與她長大的青梅竹馬,又是溫柔清隽的讀書人。
身後的少女久久未出聲,苦澀在沈确的心中蔓延開來,他就的一顆心仿佛墜入無間地獄,無邊無際的黑色蔓延開來。
“绾依。”顫抖而喑啞嗓音含着濃濃的不甘。
“沈确。”
是江绾依在喚他。
沈确機械般回頭,隻見如明月般的少女面色平靜,隻是淡粉似花瓣一樣柔軟的唇一張一合,說出的話卻讓沈确字字錐心。
“你先回去吧。”
沈确隻覺得心房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夕陽西下,瑰麗橘色的火燒雲肆意地在天幕上揮灑開來,金色的餘晖灑落,大街小巷此刻卻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箔,閃耀着柔和而溫暖的光芒。
江绾依沒有乘坐馬車,一人緩緩行走歸家,聽月小築環境清幽,茂林修竹,微風徐徐,回蕩着好聽的沙沙聲。
遠遠的一個背影,讓江绾依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的亭台中,沈确坐在石凳之上,一隻腿微屈,膝蓋上揚,另一隻腿漫不經心地伸直,胳膊随意搭在屈起的腿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着膝蓋。
他微微仰頭,幾縷碎發吹落在額前,随風飄動,平添了幾分不羁。
隻見他雙眼微眯,似是在凝望着遠方的晚霞,又似是陷入了沉思,明明是奪人眼目的華貴公子,隻是周身卻籠罩着難言的落寞。
江绾依難言心頭悸動,是沈确……不知道他在這等了多久。
她提着裙擺向前走了幾步,可是穆潇潇慘白而驚痛的面孔卻在此時湧入腦海,讓她生生止住了腳步,心下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