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眼含希冀,“那她有說什麼,或者讓你給我帶什麼了嗎?”
俞白别開心,悻悻道:“沒有,江姑娘什麼也沒說。”
明滅的星光熄滅了,沈确有些失望,聲音帶着低落,“她是不喜歡我送的東西,亦或是氣我言而無信不肯理我了,是了,我答應過她等回來定要去江府提親的。”
沈确松開手,苦惱地抓抓頭發,臉上愁雲遍布,“可眼下還有一樁點錯的鴛鴦譜沒解決,這可如何是好。”
俞白捂着松開的脖頸,小聲喘着氣,那廂沈确還自顧自惱的團團轉,俞白心中一松,抱着藥碗點着腳尖悄聲離去。
然後,耳邊便傳來一個不亞于五雷轟頂的消息砸到他頭上。
“我現在就去找绾依解釋清楚。”
俞白心中大駭,他一個滑跪死死抱住沈确的大腿,言辭懇求道:“少爺,你瞧你,也沒洗漱,胡子拉碴的,吓到江姑娘怎麼辦。”
沈确默默下巴,粗硬的胡渣有些紮手,他眨眨眼睛,不以為意,“事權從急,管不了那麼多了。”
俞白的大腦在飛快轉動,他忙不疊又道:“那不若我陪少爺去庫中挑挑,再給江姑娘選件稱心的禮物,過段日子再去?”
上方久久未傳來回音。
俞白的心又開始忐忑起來,突突直跳。
刹那間,一道雄渾勁道驟然襲來,穩穩将他淩空提起,俞白掙紮兩下,便對上自家少爺嚴肅冰冷的目光。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花廳内茶香袅袅,雕花木窗半掩,幾縷暖陽透過窗棂,灑在繪着花鳥圖的屏風之上。
蕭雪亭身着深紫色錦緞衣衫,身姿端莊的端坐在主位。
對面,大紅花袍的冰人滿臉堆笑,手中揮舞着寫有八字的庚帖湊在蕭雪亭的身邊,嘴中不住地說些什麼,時不時捂嘴歡笑。
恰在此時,“砰”地一聲,一陣疾風裹挾着沈确突如其來地闖了進來。
隻見他一襲玄色長衫,發絲淩亂,劍眉緊蹙,眼中滿是怒火,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一路疾馳而來,剛踏進花廳,眼神便一錯不錯落在冰人身上。
“沈确!”蕭雪亭一聲怒斥,“你這是做什麼,成何體統。”
伫立在一旁的冰人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庚帖差點掉在地上,笑容亦是僵住,裡裡外外透出手足無措。
“成何體統?”
沈确輕哼一聲,擡腳邁進花廳,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帶了千鈞之力,生生給人以壓迫感。
最終,他在離蕭雪亭堪堪幾步之遙的地方停駐,神色肅穆,眼神落在那張鮮紅刺目的庚帖之上,無不譏諷道:“還真是心急啊,倒是從未見過急巴巴上趕着要嫁人的女子。”
“夠了。”蕭雪亭呵斥住他,進而轉向冰人,瞬間眉眼舒展道:“王嬷嬷,今兒個辛苦你了,您放心,林姑娘的庚帖我就收下了,今日天色已晚,等明天一早,我便将這小子的庚帖送到文國公府。”
王嬷嬷一聽頓時笑眯了眼,露出不甚整齊的牙齒道:“哎呦沈夫人,您客氣啦,林姑娘與令公子那可是天作之合,拆都拆不開的緣分呢。”
等王嬷嬷說了一籮筐的好話,臨别時蕭雪亭又在他懷裡塞了一袋金锞子,走路暈暈乎乎都找不到北了。
應付完這些,蕭雪亭長舒一口氣,疲憊地坐在太師椅上,閉上眼睛,連日來強撐的精氣神仿佛一下子被抽走,整個人迅速垮了下來。
看見母親這個模樣,沈确心中就是有天大的怒火也是發不出來了。
蕭雪亭亦曾是女中英豪,沈修遠曾無不愧疚地表示,若不是因為嫁給他,大昭或許會出現第一位女将軍。
而這位曾在邊疆骁勇善戰、戰功赫赫的女将軍,如今卻深陷政治的泥潭中不可自拔,無法抽身。
沈确面上浮出幾分愧疚,他走上前幾步,眼神飄忽地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沈确。”一道困憊的聲響悠悠傳來。
沈确站定,對上蕭雪亭布滿紅絲的雙眸與眼尾不知何時出現的細紋,莫名的酸澀一股一股從心頭湧出。
蕭雪亭放下手臂,緩緩起身,慢慢踱步到沈确面前,擡頭仰望着他,不知不覺見,他的兒子已經長這麼高了。
蕭雪亭不自覺挺直腰背,卻堪堪隻到他的肩膀之處,少年挺拔如松,此刻卻乖巧地低垂下頭顱,等待着母親的教誨。
蕭雪亭暗暗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