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門三聲響,桐月打開門,瞳孔放大。
江天德與蘇婉清齊齊出現在門外,本是女兒的大喜之日,可是兩人面上全無喜意,眉間全是化不開的郁色。
“父親,母親。”江绾依乖巧地行禮。
許是覺得自己聰明了一輩子,最後卻是自己耽誤了女兒的終身幸福,江天德心中愧疚不已,更覺得無顔面對女兒,故而這段時日他總是将自己關在書房,江绾依有心寬慰父親幾句,可是卻總不得其面。
而蘇婉清,更是開了私庫,将一件件珍貴的頭面珠寶流水般送到江绾依院中,似是能補償她幾分。
“绾依。”江天德飽經風霜的眼眸沉沉落在江绾依烏黑濃發的頭頂,看她一言一行頗具大家閨秀風範,今日更是一身紅妝的新娘扮相,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原來那個幼時縮在自己身邊的奶娃娃真的已經長大成人了。
江绾依一臉沉穩,行為規矩更是挑不出半點錯處,臉上挂上得體的微笑:“父親母親可是來看女兒。”
一提到這個,江天德與蘇婉清相視一眼,彼此眼中都下定了決心。
江天德将一個小包裹遞給江绾依,神色鄭重:“绾依,我與你母親商量過了,鐘家不是良配,我豈能看到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裡跳,走吧,馬車已經在後院候着了,先躲個三年五載,等風聲過了,爹再想辦法接你回來。”
江绾依解開包袱,竟是幾件嶄新的衣物,她随手摸了一下衣料,似是有什麼棱角東西,江绾依掏出來定睛一看,竟是份空白的路引與戶籍,她滿臉訝然:“父親,這……”
蘇婉清補充道:“還有一些銀票與細軟,我将它們縫在内襯衣物中,出門在外,定要切記财不外露,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
江天德點點頭,“我已緻幽州好友書信一封,暫且請他們幫忙照顧你一陣,绾依,你且照顧好自己,為父定會想辦法。”
淚水聚在眼睫上要墜不墜,江绾依心中一陣酸一陣甜,她不是沒有埋怨過江父江母,埋怨他們一意孤行,可如今看他們殚精竭慮處處為自己打點的,堵在心頭那口氣卻又忽得消散了。
蘇婉清捏着帕子上前擦擦她眼角的淚珠,嗔怪道:“這麼大的孩子還哭哭啼啼,隻不過三五年光景,又不是不回來了。”
懷中的小姑娘乖巧地縮在自己懷中,一想到她就要離開自己身邊,孤身一人前往異鄉,蘇婉清心頭焉能不痛,若是當初她不那麼強勢,早早答應她與沈确之事,是否後面便不會再有那麼一系列波瀾,她的女兒也不會遠走他鄉。
想着想着,蘇婉清的眼圈也紅了,她哽咽道:“绾依,你怪不怪娘,都是娘不好……”
江绾依搖搖頭,她依偎在蘇婉清懷中,感受着母親溫暖的體溫,心頭滑過一陣暖意,她閉緊眼,感受着這最後的溫情。
外面陣陣的鑼鼓聲響起,夾雜着人群熙攘的歡叫聲,江天德一愣,沒想到鐘望秋竟如此迫不及待,至少提前了足足半個時辰前來接親。
他隻能小聲催促道:“绾依,該走了,不然便來不及了。”
蘇婉清恍然大悟,她擦擦眼角,松開江绾依,忙将包袱塞在她的懷中,便要帶她離開。
誰知江绾依輕松掙脫,神色平靜道:“我不走。”
“什麼?”四下震驚。
一直龜縮在角落中的江一黎更是跳起來大喊道:“為什麼,姐,你瘋了?你難不成真要嫁給那個破落戶不成。”
江天德也不明道:“绾依,你這是為何?”
江绾依縮緊懷中的包裹,調理清晰道:“大婚之日,新娘子要是在江家不見了,不光徒惹人笑柄,更是陷江家于不仁不義境地,到時不光惹全金陵人嘲笑,恐惹知州不快,更怕鐘家報複之舉,故而,我不能走。”
江天德面色沉沉:“那不是你該背負的,為父自會解決。”
“父親要如何解決?”江绾依反問道,“犧牲江家的聲譽與威望,要看着辛苦打下的家業朝夕間煙消雲散嗎,绾依豈能做如此不忠不孝之人。”
江绾依神色自若,她端坐在紅木凳幾之上,腰脊挺直,精緻的妝容讓本就明豔的五官更加濃麗,如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女。
“父親,我不走,我會堂堂正正踏出江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