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有點。”
“那我去給你喚人過來。”
“不用了,我自己個兒過去罷。”
鄭魚拔步走,沒兩步想到剛才小禾穗的話,道:“安娘子不必這麼拘着,府上的事要做完,便給自己放松些,找兩個仆役陪着一塊,帶小禾穗出去玩玩也好,小孩子這個年紀正是好動的時候,常待在這大院子裡也不好。”
她算渡己及人罷,當初進崔家的門,雖吃穿都比以往好了許多,可終日要守什麼規矩,在那大院裡待着,可是悶死了。
“是。”安娘應下來。
鄭魚并非拿身份訓人,見安娘應了,也沒再言其它,擡步向賬房去。
紅藥和綠杳正在對近日的賬簿,見鄭魚,吃驚的同時,兩人起身拜了一禮,“主上。”
“不必這麼多規矩。”
鄭魚兀自尋了個位置坐下,問:“可是有打擾到你們?”
“不曾,已經快做完了。”
“那便好。”
鄭魚舒了一口氣,也放松下來,于是單刀直入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言了。”
“主上請說。”
她将近日策令推行過後遇到的麻煩以及自己今日親自走訪了市場的所見所聞與人言明,道:“不知兩位可有什麼法子,能叫這種現象有所改善,或是抑制下去呢?”
紅藥秀眉凝重,并未立即答語,倒是綠杳,小丫頭在算術上天賦,對這些數字極為敏銳,她聽着直驚下巴,訝異道:“一張好的皮子兩百铢錢賣進,三千錢賣出,這哪裡是做生意啊,這分明是攔路搶罷?”
看吧,但凡有點思索能力者,誰都會覺得大有問題,可那些農戶卻已然十分滿足,可見在這之前,又是過着怎樣的日子。
“便是如此,才叫人傷神。”
鄭魚眸光黯淡下去,“這要沒個法子,幽州百姓這冬,隻怕也沒那麼好過。”
“主上其實不必憂心。”
紅藥在片刻的沉默過後開口,這般有主意的話叫鄭魚眼光乍然生亮。
“怎說?”
紅藥道:“不知主上可有曾聽過槐胥的故事?”
“願聞其詳。”
紅藥開始徐徐将其故事道來,故事尾,她說:“槐胥在上任過後,發現地方行商生意人狡詐,以劣品充好,使得民衆拿不到好貨還花大價錢,于是乎設立營管司,還指定了風物法,由此地方的經營環境得以大改善,那些商人也不敢再以次充好。”
“你是說,我可以效仿槐胥?”
鄭魚是頭一遭聽說這故事,她念過的書不多,不過算堪堪識得幾個字罷,許多的東西都是從阿爹或者民間說書人口中知曉的。
後來與謝衡成親,嫁到謝家,這種世家高門,注重媳婦兒品行,為了不叫身份被發現,才臨時補了點,但念的都是一些什麼四書五經,女德女戒的……古闆而無趣,她根本沒入過心。
這會兒看來,真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是。”紅藥說,“幽州近整個大冶,其實一直重農業而輕商業,主上反其道而行之,初始是會有許多問題,但這不過時日問題,隻要方向正确,過程其實并非那般重要。”
“我懂了。”
鄭魚喜上眉梢,拍桌大贊,“姐姐大才,得姐姐幫我,簡直是如魚得水耶。”
紅藥斂目含笑,并不張揚,謙虛道:“主上謬贊了,不過一番粗鄙之言罷,是主上信任。”
“哎呀你們真是的!”
綠杳看不過眼,終于忍不住出聲,道:“這有什麼好謙虛的,是我姐姐聰明,腦子好,鄭姐姐也好,願意聽人話,肯做實事,自然皆大歡喜了。”
“綠杳!”紅藥看了鄭魚一眼,喝住綠杳,“不可無禮。”
“無事,小丫頭喚慣了,就讓她這麼叫罷,我也很喜歡。”
自從進了幽州城,成為這掌事人,她們對她就開始默契的有距離起來,紅藥告訴她,這是必須的,隻有距離感,才能叫人感覺到威嚴,才會叫人信服。
她說得極有理,鄭魚确實在這威嚴之中感受到了權力的力量,可……其實她還是更願意她們像之前一樣親近。
鄭魚喜歡那種熱熱鬧鬧,大家都在一塊,好似一家人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