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伏笑出了聲,他提醒,“主上,我是個瞎子。”
鄭魚也笑了。
她不信神佛鬼怪,哪怕自己算作是重活了一回,依然如此,便對五伏那些手段頗為不屑,認為不過是打着天師的名号在招搖撞騙。
可随着坐上這個位置的時日越長,漸漸又能理解了一些,人就是需要一點信仰,方才能繼續活下去。
就像曾經五伏對她說的:“你以為他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假的,根本救不了他們的命嗎?他們知道,可知道又如何,與其這麼清醒的死去,不如有個念想,祈求來生。”
唉。
人活着太苦了,隻能做這種虛無的夢。
……
昌都王城,宣政殿内。
謝衡看着這摞成小山的奏章,臉黑擰到一塊。
“這幽州刺史實在膽大包天,竟然敢聚衆謀逆!”
“呵,什麼幽州刺史,之前劉用都不敢動一下,現在不知道哪裡來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陛下勿擾,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能成什麼氣候!”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将鄭魚當做一回事。
謝衡未言其它,隻是擡眸,看向傅懷生,道:“先生如何看?”
傅懷生躬身道:“鄭魚是臣下的舊主,早前臣下在她麾下做過一段時間的事,本事有幾分,不過就是個憑着心性做事,她與彭城王沈弘素來交好,此番或是為了人而來。”
“彭城王是先主之臣,多番與陛下作對,陛下以德報怨,讓他入宮作伴,冰釋前嫌,這鄭氏有何不滿,我看不過早有不臣之心,故意借機生事罷!”有人說。
“陛下,那鄭氏如今不成氣候,不過是借着彭城王的風,才獲得一些支持,待派使臣過去,卸了她的位,又給其它幾方勢力一些好處,就不信他們還敢生事!”
“噗!”
傅懷生沒忍住笑出了聲,“大人還真是居明堂太久,忘了外邊世道險惡吧?人家都要打過來了,你才想着要分散瓦解他們的勢力,大人覺得可能嗎?”
那幾個大臣被怼得臉色一陣漲紅,“那你說該如何?”
傅懷生似乎一直在等這句話,聽人說便再次躬身對沈弘拜禮,道:“陛下,臣下有良策,不知可願意聽否?”
謝衡點點頭,“說罷。”
……
“呵,我當是什麼呢,原來不過是貪生怕死,求和啊!”
“将彭城王送回去,豈非向天下昭告,陛下怕了一個小小的幽州刺史,簡直荒唐至極!”
謝衡看向傅懷生,眉宇深蹙,臉色難看得發青,明顯也是不滿意這對策,他壓抑着怒火問:“這就是先生所說的良策嗎?”
場上俨然已經是劍拔弩張,錯了一句話,便是腦袋搬家的事,可傅懷生卻不見半分怯色,還是淡定自若的站在那裡,他恭敬道:“是,可又并非完全。”
人說着看向方才打斷他話的幾個大臣,“這些大人大概對臣下不滿已久,未等臣下說完,便先發難……”
謝衡擺手,示意不用提這個,他并不關心這些。
從他将傅懷生帶回來,這人行為做事都相對極端,劍走偏鋒,一直引來不少事,那堆積如山的奏章裡就有對他的彈劾,當然,也有他對别人的。
他要的隻是絕對的忠誠而已。
那些稍微有點異心的,都在他們的算計中走了,剩下這些都是能幫他辦事的人,他不想因此生風波來,尤其還在這個危機時刻。
“先生繼續。”
傅懷生道:“送彭城王殿下回去,又并非說……送真實的彭城王殿下回去。”
“先生的意思是……”
離間計。
假的沈弘送回彭城,一來可以絕了鄭魚出兵的借口,二來還可順帶卸了她的職權,再追責……
再不濟的,也許被發現,可那時候人在彭城,在鄭魚身邊,動手了結她,亦并非難事。
衆人心照不宣,那幾個謀臣暗道傅懷生心狠,對于舊主也如此算計。
謝衡站在王座之上,目光凝視着下方的人,許久過後,讓其他人出去,隻留下了傅懷生一個。
“先生還當真是一番好手段呀,不虧為毒士之名,隻是孤不确定,先生如今心在何處,是為孤,還是為先生的舊主,孤的先王後。”
“自然是為陛下。”傅懷生道。
不過謝衡并未信他,他命小黃門出去,不多時拿回來一個瓶子,将它送到傅懷生跟前,道:“此乃七日斷魂散,顧名思義,要七日之内,不能服下解藥,那麼便會死。”
“陛下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