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位好心人,讓我借住了一晚。”
南惜隻随意一句,魚珠卻聽得心中驚濤駭浪。
南惜性子純良,但她清楚,這些上層社會的人,是很難有所謂的“好心”的。
她怕那位“好心人”對南惜有所圖,而南惜卻毫無防備。
兩個人在泛着潮濕腐朽氣味的房間裡相對沉默,南惜盤着腿,低頭陷入新劇本裡,魚珠咬着唇,在手機上切換各種軟件拼命搜索那個獨特的車牌号。
卻什麼都查不到。
什麼都查不到,比查到一些隻言片語,更令她擔心。
劇本真的能很好地隔絕情緒,南惜完全沉浸其中,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至手機鈴聲倏然響起。
南惜醒神,看向手機屏幕,是母親的來電。
她立刻接起,聽筒貼到耳邊的瞬間,她發現自己手腕在微微顫抖。
她的工作不如普通上班族,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
在劇組拍攝期間,更是不會接電話,所以除非是特殊情況,父母從不會主動給她打電話,擔心叨擾她工作。
這通電話來得如此突然,南惜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奶奶慈祥的笑臉。
在對方還沒開口時,她表情已然僵住,她不覺得此刻的自己還能承受得起關于奶奶的壞消息。
幸好母親愉悅的聲線,使得南惜心裡繃緊的那條弦倏然松緩下來。
“惜惜。”母親隻叫出她小名,卻令快樂的情緒隔着電話線傳遞過來。
“媽媽,”南惜無聲松了口氣,“怎麼啦?”
對面的魚珠看着南惜發生的一切,表情與她是同步的緊繃後放松。
“沒什麼哈哈哈哈,我沒打擾到你吧?”
媽媽是藏不住事兒的人,問完前一句還沒等南惜回答就立刻說:
“你記得給你們老闆好好道聲謝啊!奶奶可以做手術了,不用再排隊,給奶奶做手術的醫生,是北城最有名的心内科的呢!”
公司老闆?奶奶可以做手術?北城最有名心内科專家?
這幾個詞組在一起,令南惜疑惑不已。
現在所在的公司小到不行,老闆沒錢沒資源,沒倒閉都算好的,當然不會善良到去安排這些事。
理智告訴她,不可能是那個人,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張臉。
那位氣場強大迫人,卻莫名給人一種謙謙君子感覺的傅先生。
她思緒混亂着,含糊地回答母親。
母親卻絲毫不察,沉浸在家裡最大的難題被輕而易舉地解決了的幸福中:
“說手術費也不用我們擔心,公司福利可以報銷?惜惜,你們的公司真不錯,真有人情味。你可要好好工作呀!”
南惜聽着,淺淺彎起唇角,家鄉是小城市,父母皆是老實安分,在穩定的公司待了一輩子的職員。
沒經曆過什麼大事,兩位的性格都單純而可愛。
南惜對家裡,從來是報喜不報憂,聽母親說完,她心思百轉千回,卻不透露半分:
“我知道了,會好好工作的。”
酒店房間不大,因開着并不溫暖的暖氣,顯得有些沉悶閉塞。
南惜的一切都沒有避諱魚珠,所以魚珠也将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電話挂斷,兩人一人在床上,一人盤腿坐在地上,遙遙對視,均是一臉莫名。
南惜抿抿唇,她知道魚珠非常想知道她昨晚去了哪裡,可在接到母親電話之前,她隻認為那不過是一場意外,現在,她該如何解釋?
她還沒想出合适的話語來解釋目前的情況,門鈴忽然響起。
剛找到的酒店,魚珠甚至沒來得及和公司報備。
魚珠在等着南惜的解釋,頭也不回地對門口說:
“不需要客房服務。”
門外人很快回應,并不是服務員:
“南惜小姐您好,不知您是否還記得我,我是禦園的管家,來給您送藥。”
禦園的管家來得突然,南惜沒有多想,徑直站起身去開門。
她竟不知那位傅先生身邊的人如此貼心,早起時傭人端來的餐盤裡配好了幾日的藥,她當時心裡想的都是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隻匆匆掃了一眼。
沒有拿。
未曾想管家竟會親自送來。
南惜打開門。
确實是略顯熟悉的一張溫和臉。
管家穿着早餐與她道别時不同的外出西裝服,身後跟着早起給她端蜂蜜水的女傭。
看見她,管家禮貌地朝她微鞠躬,而後退後,女傭上前,藥品像禮物般被牛皮紙精緻包裝,上面印着繁雜的繁雜圖案。
南惜趕緊接過女傭手裡的精美包裝盒,朝兩位道謝。
而被管家口中的“禦園”兩個字震住的魚珠,在這一刻才緩過來,徐徐站起身,走到南惜身邊。
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看見南惜如凝脂般的纖細手指下不經意按住的圖案。
那是象征傅氏家族的暗紅紋章印。
猜測在這一刻得到确認。
魚珠心頭驚濤駭浪。
下一秒,便聽得禦園的管家邀請:
“南惜小姐身體還未養好,不适合在這樣陳舊潮濕的地方。汽車與傭人都在酒店門口等候,您如果願意,請按一下鈴,如果不願意,請按兩下,然後将按鈴放在門邊就好。”
管家面上帶着溫和的笑。
口中說出的話明明是在平靜水域中投下一顆導彈,他卻用着講述今天天氣有些寒冷般,雲淡風輕的語氣。
魚珠徹底傻住。
南惜的第一反應自然拒絕。
“管家點到為止的邀請,是多客氣多禮貌的一層精美包裝紙,可怎麼也擋不住其下的暧昧與暗示。
她粉唇微啟,正要說出拒絕的話,管家便适時退後一步,像隻是替主人作出邀請,他朝她遞出一支銅色雕花按鈴:
“南惜小姐,選擇權在您,建議您好好考慮。”
貼心地給南惜留出思考時間後,管家帶着女傭退下。
隻留下被消息炸得神思複雜的南惜和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