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是套房,像歐洲古堡裡才會有裝潢,卻又不失現代化的便利。
南惜怎麼會不滿意?也沒有任何需要調整的。
畢竟管家的籌備,面面俱到。
女傭在詢問之後,将她的東西一一收好,兩位女傭都是早晨見過的,此刻兩個人都一邊收拾一邊不停地偷偷瞥她。
似乎對她充滿好奇。
不明顯,但南惜善于觀察細節。
如果她到達這裡的理由,不是那麼不堪,或許南惜會善意地對她們笑笑,與她們交際。
可此刻她笑不出來。
原以為或許今天都不會有機會見到那位忙碌的傅先生,可在女傭把一切行李收拾好,待她休息、在套房裡熟悉大約半小時後,管家來敲門。
請她去藏書閣,說傅先生有請。
南惜剛放置原位的心髒,瞬間又提到嗓子眼兒。
“咚咚咚”她聽到心髒的跳聲被血液傳遞至耳際,如鼓點如雷聲。
她跟着管家的步伐,朝鋪滿繁複華美圖案波斯地毯的台階上下去。
藏書閣的裝飾風格與莊園風格統一,皮面精裝書籍整齊地排列在一排排書架上,優雅而富有品味。
牆壁上挂着與南惜在酒店收到管家送來的藥品包裝盒一樣的紋章圖案盾牌,頗有曆史感。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特殊的木質燃燒後的煙感香氣,其實昨晚對于傅先生的記憶,南惜已有些模糊,這一刻熟悉的香味襲來,令南惜莫名多了一種幹燥溫暖的感覺。
南惜朝橡木桌後面望去,擡眼便對上他的眼。
傅先生身着剪裁得體的正裝,修長的十指交握,嵌入天鵝絨座椅中。
他眉骨分明,眼眸深邃狹長,瞳孔顔色深不見底,似有旋渦,使人不敢輕易直視。
南惜迅速收回目光。
心跳倏然加快,四周的空氣仿佛也忽地升溫,萦繞在頰邊,自己曾引以為豪的演技,在他面前,完全無法發揮。
南惜抿了抿唇,兩隻手交握在身前,右手拇指與食指不安地摳着左手食指指尖。
就在南惜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聽見傅先生開口:“南惜?”
叫她名字時,他聲線溫柔,似是确定她是否叫這個名字。
昨晚失魂落魄,這是南惜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聽到傅先生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好聽,沒有圈内演員講台詞時的矯揉造作感,醇厚地十分流暢,像頂尖的音樂家在大提琴上随意輕緩地拉動琴弦而發出的悅耳琴音。
這樣溫和的嗓音,有效地減緩了南惜的不安與焦慮。
她看向傅先生,輕“嗯”了一聲,然後在他對面坐下。
傅知白面前放着一本文件夾,他沒着急遞給她,而是先問:“房間怎麼樣?”
第二次被問到這個問題。
南惜隻暗自感歎,傅家,果然是從上到下的貼心。
因為按目前的情況來看,傅先生完全不需要這麼問。
她隻能理解為,傅先生有涵養,紳士。
南惜抿了抿有些幹燥的唇,回答:“房間很好。”
和她在家鄉住的小房間比起來,和她在北城的出租屋裡比起來,和她與魚珠準備租住半個月的泛着腐朽氣息的酒店比起來。
她剛入住的房間,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
南惜不知道别人和傅先生對話時,會是什麼感覺,對此刻的她而言,即使傅先生紳士體貼,她依舊會覺得對方有種上位者的強勢氣場。
在他詢問之後,她的情緒又變得有些緊張。
傅知白擡手,将蜜蘭香倒入冰種玉瓷品茗杯裡,挪到她面前,“小心燙。”
南惜因緊張而垂着眼,不敢看他,隻能看到他挪來的瓷杯,男人長指骨節分明,肌膚如羊脂玉,比玉瓷杯更像藝術品。
輕語提醒之後,傅知白便收回手。
南惜從大學時期,老師允許外出實習後,就沒再停過,
想火,想被觀衆看見,想去跟最好的劇組,想與最好的導演合作,想站上最高的頒獎台,想拿下最重要的最佳女主角獎杯。
于是跟打仗一樣,一個劇組跟一個劇組,一個廣告接一個廣告,有什麼角色接什麼角色,實在沒有角色的時候,臉上淋滿鹹腥難聞血漿的屍體她也願意演。
這還是好的時候,至少還有戲演,還有鏡頭可以入。
沒戲的時候,就焦慮工作,或為突然被換準備很久的角色而難過。
閑時飲茶,對一直忙碌的南惜而言,實在是件極為奢侈的事。
南惜小心端起品茗杯,淺飲一口,是不用了解茶名都能品出的名貴,滿口盈香。
傅知白從小被父親帶着馳騁商場,即便對方臉上鑲嵌着再密不透風的面具,他都能一眼看穿。
他有洞悉人心的本事。
不忍心讓對面的小姑娘心髒一直處于懸而未決的狀态。
傅知白按住文件,挪遞到南惜面前,“合約。”
前一秒的閑暇倏然消失,南惜下意識咬緊唇,翻開文件夾。
入眼即是合約上醒目的标題:“房屋租賃合同”
她眸光一頓,而後一目十行掃完整張合約,看完後意外地擡眼看向傅知白。
這竟然真的隻是一份房屋租賃合同。
上面甚至寫了租金,三千元,是南惜完全可以承擔的地步。
可禦園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三千元甚至無法買到草坪上的一株植物。
小姑娘的眼眸不僅僅是靈動美麗,還會說話。
想說的話,都從那雙瑩潤亮晶晶的眼裡流露出來了。
向來抿直的唇線,泛起清淺的弧度,他嗓音低而緩地詢問:“很意外?”
片刻後,傅知白唇角笑意明顯:“南惜小姐,你期待的,是一份什麼樣的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