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線…對嗎?韓舟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問道:“你們要去哪?”
前面的紙人停了下來,緩緩将手中棺材放在地上,其中一個轉過身來,豆大的暗紅色眼珠緊盯着韓舟,它的兩頰抹着鮮紅的胭脂,身上的衣服是褪色的紅紙,嘴是黑色墨水勾畫出的,紅、白、黑三色分明,搭配在一起有種詭異的和諧。
“我餓了。”這個紙人說道,聲音像是從它肚子裡鑽出來的,帶着“嗡嗡嗡”的回音。
“我們也餓了。”其他三個紙人也轉過身,齊聲說道。
“…”韓舟看着這四個紙人沉默了。
就沒聽說過紙人喊餓的。
所以紙人餓了該吃什麼?墨水?還是…
韓舟思索片刻,淡定開口:“你們想要吃什麼?
眼前這四個紙人墨色的嘴裂了開來,慘白的紙糊臉在紅燈籠的照耀下也染上血色。
“血,我們要你的血”
“…”韓舟沉默一瞬,随後笑了,“想要我的血?可以啊。”
四個紙人聽到此話,嘴越咧越大。
韓舟對着最開始說話的那個紙人勾了勾手指:“過來呀,我給你血。”
那個紙人緩緩向韓舟走了過來,暗紅色的眼珠在眼眶裡上下跳動,盯着她的脖頸。
紙人走到韓舟面前,咧開大嘴,忽然感到一陣風刮過它的臉頰,一個堅硬的方塊狀物體狠狠拍了過來,随後它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筝飛了出去,撞在牆上。
韓舟沖過去,掄起闆磚,“哐哐哐”砸了好幾下,直到這個紙人真的變成了一張薄紙,才停了下來。
這張薄紙上的墨水胭脂都混在一起,暈染得黑一塊紅一塊的。
韓舟甩了甩砸累的手,斜睨另外三個紙人:“還餓嗎?”
另外三個紙人僵立在原地,豆大的眼珠停在眼眶中央不動了,齊齊搖了搖頭。
韓舟道:“那還不快去擡棺。”
三個紙人聽到她這話,立刻連滾帶爬去往棺材邊。
“等一下。”韓舟忽然叫住它們,她剛剛又聽到棺材裡傳來輕微響聲,像是尖利之物撓棺材蓋的聲音。
“噓。”韓舟将手指靠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三個紙人便站住不動了。
小巷陷入一片寂靜,棺材裡的聲響越來越清晰。
一陣涼風吹過,一聲悶響傳來,棺材闆蓋被裡面的東西緩緩推開,露出的縫隙越來越大…
一隻蒼白的手從棺材裡伸了出來…
……
另一邊的繡坊裡,方蘭的手指引着針線在絲帕上靈活穿梭,她不敢擡頭,不敢再看畫面會動的屏風,更不敢看洛川的屍體。
她隻能專注于手中的繡帕,一針一線,不敢有絲毫懈怠,她有些懼怕繡完,她怕自己繡得不能令“祂”滿意,下場和洛川一樣…但她又必須盡快完成這繡帕,天亮之前将它帶回當鋪取得令牌,否則她們可能永遠被留在這個鬼地方…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每一刻都顯得十分漫長,方蘭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的手指已經有些酸痛,但她沒有一刻停下,汗水順着她的臉頰流淌,一下落在面前的繡帕上…
恍惚間,她看到繡帕上的圖案變了!
這手帕上繡着的人越看越熟悉,那臉型,那眉眼,好像認識了很久,她怔怔看了半天,發現繡帕上房君的臉,竟然變成了她自己的臉!
她吓得手一抖,針線落在地上。
“怎麼了,姑娘?有什麼不妥嗎?”紫衣繡娘的聲音又響起,飄渺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沒…沒什麼…”方蘭心跳如鼓,她深吸一口氣,再往手帕上望去,卻見上面的圖案又變回房君的模樣。
剛才的一切是幻覺嗎?
她隻好定了定心神,撿起針線,繼續繡下去。
終于,她繡完了最後一針,擡起頭,發現紫衣繡娘正站在她面前,臉上帶着抹溫柔的笑意,在熒光下卻顯得有些鬼氣森森。
“我繡好了。”方蘭猶豫了下,開口道。
“這位姑娘,你确定你繡好了嗎?”紫衣繡娘淡淡問道,而她這話和之前問洛川的一樣。
方蘭心中升起一絲寒意,她這麼問,是自己哪裡繡得不對嗎?
她仔細凝視自己手中的繡帕,上面的房君與牆上畫像中的一模一樣,漆黑的眼睛,蒼白的臉,紅色的嘴唇。
是哪裡不對呢?
她的手指撫過繡帕上人的眉眼…鼻子…嘴唇…最後,她的目光停在他的嘴唇上。
照在手帕上的光沒有白晝的陽光明亮,卻也能勉強辨認出絲線的顔色。
這繡嘴唇的絲線是偏黑的那種紅。
但她記得房君嘴唇顔色是血紅的!紅得像剛飲過鮮血一樣。
她先是在繡案上的絲線中翻找一番,可紅色絲線隻有她用過的那一種…她隻好看向紫衣繡娘,見對方正定定站在那盯着自己,她鼓起勇氣問道:“這絲線還有别的顔色嗎?”
紫衣繡娘的眼神起了一絲波瀾,但她面上笑容不變:“很抱歉,所有顔色的絲線都在你這裡了。”
方蘭不知如何是好,她先是看向繡帕,又看向手中的針線…
看着手上的繡針,她心中一動,是了,她可以用針紮破自己的手指,用流下來的血染紅絲線,這樣繡出來的嘴唇不就是血紅的了!
她剛将繡針對準自己的手指,又想到了什麼,頓住動作。
韓舟告訴她的規矩中有一條:不要被祂發現自己是人類。
如果當着“祂”畫像的面流血了,會不會被“祂”發現自己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