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徊青以理服人:“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素質呢?關愛殘疾人你懂不懂啊?”
江闖關了煤氣竈,他扯着嘴皮子冷笑一聲,指着一垃圾桶的殘骸:“你有素質,你把雞蛋殼子亂丢,蛋液到處打,做個飯鍋都不洗。”
“我這不是下來收拾嗎?”紀徊青犟着嘴子又說:“再說了,我沒洗是忘了,是無意的,你推人家老頭兒你那是有意為之,純沒素質,聽懂了嗎?”
這外地人真是嘴巴能翻出一朵花兒來。
“行,你有善心,你菩薩觀音,同情他就把他領你家住去。”
一旁圍觀的鄰居大姐笑呵呵的湊上來,扯了下紀徊青。
“你誤會咯小夥子,這個人是他爸爸,剛剛也不是故意的。”
“他爸?”紀徊青臉上一僵,這兩人也長得不像啊。
這江闖瞅着也算是有那麼三四五六七分姿色吧?
怎麼一個爹長得這麼磕碜!
江闖一個颠鍋,他往小白菜裡撒上一把鹽,冷冷譏諷說:“怎麼樣?這個爹給你,要不要啊?大善人?”
紀徊青嘴上不饒人:“是你爹你不早說,你沒長嘴啊?”
大火收汁兒,江闖把醋溜白菜倒入盤中,他端着盤子,一手扶着江鵬雲的輪椅,往家門口走。
沒走兩步,他轉過身:“把鍋洗了,錢還了,咱倆誰也不欠着誰。”
江闖聽着身後那人嘴裡嘟囔幾句鳥語,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接水開涮,不知怎的,一貫不怎麼滴的心情忽然好了些。
他把早上的剩粥擺上桌,又拿了雙筷子塞進江鵬雲的手裡。
“我睡個午覺,别來煩我。”
“砰”的一聲,裡間的一所小屋關上,這是江闖唯一可以清淨的地方,雖然也很吵,一有風,陳年老窗就開始吱嘎亂響。
江闖才合上眼沒多會兒,褲腰包裡忽然響起了鈴聲。
陌生的鈴聲,來自紀徊青的那部手機。
"欠款3号"
這小子還欠人錢?
不管他的事情,江闖挂斷了電話。
還沒睡上半個小時,又來了一通電話。
“未知号碼來自北京”
“欠款7号”
“欠款1号”
江闖下午開工時間是兩點,他隻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卻被接二連三的四五天通電話吵得睡不着覺。
但是這個破手機因為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先進了,一時間還找不清楚靜音怎麼弄。
江闖穿上外套,朝着六樓走去,他往窗戶口瞄了眼确定人在後大力敲響門。
“敲這麼大聲死啊?”
紀徊青拉開門,他才洗了個熱水澡,頭頂都還冒着熱氣兒。
江闖木着臉把手機遞了出去:“把你這鬼玩意兒拿回去。”
紀徊青頭頂着塊毛巾,頭發濕哒哒的貼在臉邊,他半開玩笑的說道:“錢不要了?”
那張臉從“木”變為了“你能往哪跑?”。
一句話不說,惹得紀徊青不大痛快,江闖往他房間裡瞥了眼,扯了下嘴皮子。
“狗窩。”
紀徊青回頭望,他确實是把衣服到處擺沒有挂起來,還有有一盆髒衣服沒有洗,洗完澡的衣服擺得東一件西一件,但是怎麼就“狗窩”了?
“你嘴巴不說不痛快的話張不了口是吧?”
他大大把門一開,邊擦頭發邊往裡走:“你要不放心一會就和我去銀行取錢,我身上沒有那麼多。”
紀徊青老媽像是笃定他帶現金會丢三落四一樣,隻給卡,現金就給了五十。
江闖看了眼時間,他往沙發上一坐,陳舊的包布沙發一晃一晃的,紀徊青瞅着都有些心疼。
靜默。
默了不知道多久。
在紀徊青準備開始換下睡衣睡褲套褲子環節,他身子一僵,轉過頭,江闖直愣愣的盯着他,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看得久了,江闖的臉寫滿了疑惑。
“你看毛兒啊?”紀徊青就奇了怪了,怎麼會有人沒眼色到這種地步?
再說了,他的玉體,也不是輕易給人看的。
江闖“哦”了聲。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說來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是那扇窗反射人影,他清晰的看見了紀徊青勁實的腰肢。
還有,腰上的一對腰窩。
紀徊青不喜歡太瑣碎的衣物束縛,随便挑了件衛衣和運動褲。
這房子他很不滿意,除了一間洗浴室沒有任何隔檔了,卧室客廳連一起,他如果跑到洗浴室換衣服未免有些太怪。
頭發差不多半幹,他随便薅了兩下,手插着兜轉了過去。
“走吧。”
紀徊青跟在江闖身後,想來也不是什麼很要好的朋友關系,還結下了梁子,兩個人默契的閉上嘴。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還是來自北京,陌生來電,紀徊青正猶豫要不要接通時,江闖停了下來。
“我買個東西,你等會兒的。”
頂呱呱超市老闆娘是個前衛時髦的人,燙着當下時興的小卷,一字肩上衣搭配着亮片小皮裙,腳蹬着一雙肩頭高跟鞋,她倚在門邊見江闖垂着頭走進超市。
江闖問: “鄭雅姐,東西都到了嗎?”
鄭雅将手中的煙掐滅,道:“才到,小闖啊,你先把對面那幾個人給我打發了去,看着就煩。”
頂呱呱對面經常聚集一群閑散無業人員,天天騎個摩托到處野,動不動就舉重在頂呱呱門口偷看鄭雅,一會兒吹個口哨,一會兒言語騷擾下,江闖上學不在的時候,那一行人經常進店騷擾,順小件兒。
但隻要江闖在,那幾個也不敢掀起什麼風波,江闖也不是白幹活兒,攆走一次八折一次。
江闖挽起袖口,無視過正在打電話的紀徊青,徑直走到那三兩人面前。
聽筒裡的謾罵不止,今天這位讨債者火氣比前面那幾個大多了,紀徊青幾乎從不主動挂斷這些人的電話,隻是聽,聽盡那些污言穢語折辱不堪的話,似乎他的心也能好受點。
忽然,一聲巨大的硬物碰撞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