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走出去兩步路,紀徊青“哎”了聲。
“有、有煙嗎?”紀徊青問,他心裡實在是憋悶的很,身上又沒買煙,忍了好些天了。
江闖從兜裡掏出一包未開封的煙甩到紀徊青懷裡:“别抽完了。”
“我又不是煙囪。”紀徊青吐出一口白色煙霧,尼古丁刺激到神經中樞的一瞬間,渾身通暢了。
這裡醫院的辦事效率忒慢,看着那個負責取号的小護士一會給病人答疑,一會又按大喇叭找家屬,一會兒又回來接着給人拿号。
相比于外地的高度發展和日漸新異的繁華,北川似乎停滞住了,與世隔絕。
紀徊青仿佛看見了一棟高牆從自己的眼前升起,他逃不開,也掙不脫。
江闖拿着一副拐杖走近,他神情有些不耐煩,把紀徊青手邊的煙掐掉甩進垃圾桶。
“你這不浪費麼。”紀徊青翹着腳從三輪車上蹦了下來。
“你拄着進去,我一會兒來接你。”
紀徊青本想說不用,但江闖不來接他,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去。
“昂。”
話音剛落,江闖騎個小三輪就跑,陰沉着臉,和别人欠了他八百萬一樣。
紀徊青就不指望這個地方醫術能有多高明,但醫生的态度極好,包紮的時候和哄小孩似的,弄得他怪不好意思。
“于醫生,我這應該沒什麼大事兒吧?”
“沒事的,傷了點皮肉,最近注意一下飲食就好了哈,娃兒。”
紀徊青拿了點藥,他把拐杖還給了前台的小護士。
小護士擡頭掃了眼紀徊青,她朝門口張望,問:“江闖走了?”
“你找他有事兒?”
小護士從抽屜裡拿出了個塑料袋,裡面裝了幾個小盒子,她遞給紀徊青。
“他的藥忘記拿了。”小護士神色有些緊張,她仔細叮囑:“一定要讓他按時服藥,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藥物還是要朋友管理着。”
“哦,行,我一會兒就交給他。”紀徊青把塑料袋拴緊,他叉着腿坐在醫院大門口的石墩子上。
剛剛江闖帶着他七繞八拐的,他都沒記得住來時路,隻能安分的坐在原地等江闖嘴巴裡的“一會兒”。
北川四面環山,太陽下山後,晝夜溫差極大,紀徊青都快把這個石墩子捂熱了,屁股都坐穿了都沒有見到江闖回來。
“蠢死了。”
紀徊青罵的是自己,他就不應該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信任一個才見過幾面的陌生人。
醫院的門診台已經關了,他猶豫再三也沒有把那一袋子藥丢掉。
走了估摸快兩個小時,紀徊青才看見了那棟在夜裡陰森森的居民樓,靠着一條公路,樓裡有人走過燈就會亮起,他長舒了口氣。
爬上五樓,在經過江闖的那個房間時,天邊乍響起巨大的雷聲,雨,淅淅瀝瀝,那盞聲控白熾燈亮了起來。
紀徊青的腳似乎撞到了什麼,他低下頭,一塊砌在門口的磚石詭異的凸了出來,他彎下腰抽出那塊石頭,狹小的空間裡幾乎塞滿了東西,沒了重力的擠壓瞬間彈了出來。
是一把砍骨刀和展開了長近兩米的密封袋,走線嚴絲合縫,工藝極好,那把刀開了鋒,在慘白燈光照映下格外滲人。
這麼大的袋子……到底是用來裝什麼的?
鬼使神差的,紀徊青想掀起那個密封袋,一陣寒氣從他背脊骨蔓延至耳尖。
忽然,一隻慘白的手越過他半身,将他即将掀開密封袋的手截停了下來。
“你不該看的。”
雨夜,閃電,白熾燈,一隻慘白的手。
鬼!!!!!!!!!!
紀徊青和被按開了什麼開關似的,一拳給身後那人揍了過去。
一聲叫痛聲響起,白熾燈再次亮了起來,是一身濕透了的江闖。
“我操I你*,走路怎麼沒聲音啊你!”紀徊青一拳給江闖腮幫子幹上,打上骨頭了,他現在手骨也疼得很。
要不是江闖還在這他真想嗷嗷叫幾聲。
砰——又是一道雷。
紀徊青看清楚了江闖。
他穿的很單薄,渾身是血,右側胳膊上有十二道刀疤,排列整齊,第十三道正在向外湧血,殷紅的血液順着左臂朝下流淌,染紅了江闖手中死死捏着的一張紙。
那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紀徊青看不清。
被甩落在地上的藥瓶滾落,輕輕碰上他的鞋邊,紀徊青垂下眼去看。
是拉莫三嗪,治療躁郁症的藥物。
白熾燈再次熄滅,江闖這才開口:“今天下午有事,沒來得及接你。”
“沒事。”紀徊青朝窗戶裡瞟了眼,屋内一片狼藉,一雙銳利淬了毒似的眼往他們身上瞟,隐約還傳出稀碎的咒罵聲。
今天一天所有的遭遇都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上,紀徊青甚至都懶得置氣了,他現在隻想上床好好睡一覺。
“走了。”
紀徊青走到樓梯轉角處,他回過頭,樓道已經空了,散落在地上的藥還有一把砍骨刀以及超大型号的密封袋都被收了起來。
而此時,江闖家中的咒罵聲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