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深愛的妻子兒女離開他,他滿腔的殺戮像夢魇一般如影随形。起初那幾年,他殺瘋了眼,像頭失控的野獸,後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情況稍有好轉,可一旦起了殺意,就如飲血的刀,出鞘必見血。
“婉兒,我一定會替你和孩子們報仇的。”烏耳喃喃道。
他拿起牌位,仔仔細細地擦拭着,眼裡是化不開的溫柔。
等三個牌位都擦拭幹淨又擺放整齊後,烏耳不舍地看了它們一眼,而後便轉身準備離開。
走之前,他的聲音輕得好似散在空氣裡:“婉兒,我一定會讓你們活過來的。”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會讓你們活過來的。”
“哪怕傾覆整個天地,我也要讓你們回到我身邊。”
“哈哈哈——哈哈哈——婉兒,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很快了……你們一定要等我,等我……”
翌日,天朗氣清,季修一行人重新啟程。
一路上順順利利,别說殺手了,連隻蒼蠅都看不見。
眼看城門就在眼前,蘇曉芙一路緊繃着的神經這才有所松懈。
他們沒想到的是,會被守城的士兵攔住。
幾名士兵先是看了看他們的路引,又對馬車内内外外進行了仔細地搜查,方打開城門,放他們進入城中。
隻是城門剛開到一半,一名将士攔住了馬車的去路,城門也同時被緩緩關閉。
“可是有何問題?”季修掀開簾子,主動問道。
“你。”将士指着與季修同乘的蘇曉芙,“下來,把面具摘掉。”
蘇曉芙卻猶豫了。
季修并不知蘇曉芙真正的身份,隻當她是女兒家,在乎自己的容貌是天經地義之事。
而阮相宜自是知曉蘇曉芙萬萬不能被識出身份來,于是率先跳下馬車,朝将士遞去一包銀兩,好聲好氣地打着商量:“大人,行個方便。家姐的臉受了傷,摘下面具恐驚擾了大人。這些銀子小小心意,您和弟兄們拿着喝個酒松快松快。”
掀開簾子看着這一幕的季修有些目瞪口呆。
他沒想過原來看起來清清冷冷的阮相宜也有這樣……狗腿的一面。
看着看着,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可這聲笑在将士眼中就是另一層意思了,他登時怒火中燒:“本将軍依令行事,少拿這些腌臜之物髒了本将軍的眼。聖上有令,無論男女老少,皆要經過嚴格的盤問,方可入城。爾等再拖延,休怪本将軍将你們統統拿下送往衙門。”
季修:“……”
真是他的好爹,把親兒子攔在家門口了。
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一時之間季修也感到為難起來。
他清楚父皇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命令,是為了大皇兄遇害一事,可他也是真的急着進入皇城,好見大皇兄最後一面。
一直沒說話的蘇曉芙終于開口:“大人,是民女不懂事,勿怪。民女怕容貌醜陋吓着您,若是大人不介意,民女這就摘掉面具。”
說着,她伸手去摘面具,動作在她的有意為之之下,慢得将士剛看到她眼角如同蚯蚓一般令人作嘔的傷疤後,便不耐煩地打斷:“算了算了,進去吧。”
他擺擺手讓人打開城門,另一隻手還不忘不着痕迹地順走阮相宜拿在手中的那包銀子。
季修:“……”
好大的膽子,要不是不方便問這将士姓甚名誰,他回了皇宮一定要讓父皇治其大罪。
竟敢欺詐大奉三皇子的銀子。
簡直豈有此理。
當馬車搖搖晃晃,以極慢的速度駛入城門後,蘇曉芙一直提着的心才落了回去。
重回皇城是她從未想過的事,可是為了……
她側頭看了不知皺着眉頭思索何事的季修一眼,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哪怕再次命喪皇宮,她都想陪在親生兒子身邊。
天子腳下,到底是熱鬧非凡。
季修原本沒打算讓父皇知曉自己出宮逍遙一事,但在大皇兄出了事後,他實在不忍讓年事已高的父皇再為自己擔心,是以在合适的時機已經修書一封送入了大奉皇宮。
他們一行人進入皇城後,并未立刻前往白王府,而是先找了家落腳的客棧。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蘇曉芙。
季修考慮到蘇曉芙一介江湖人士,定然不習慣王府的諸多規矩,是以有此安排。
幾人放好行囊,安頓好一切,季修便準備前往白王府。
扪心自問,他有些不敢面對。
事到如今,他依舊覺得自己在做夢,夢一直沒醒。
這一切,如果真的隻是大夢一場就好了。
踏出房門前,他有些茫然地開口:“阮相宜,要不你打我一巴掌?”
阮相宜:“……”
如此過分的要求他很難不心動。
然而不等他擡手,心口處傳來的劇痛讓他整個人撲向一旁的桌子,桌面上的茶杯花瓶頓時被掃落一地。
季修回身看到的便是一臉痛苦的阮相宜:“小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