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相宜沒再說話。
蘇曉芙說得對。
沒有人會願意代替别人而活。
再痛再苦,都是自己的人生。
玥國。
國師府。
烏耳如往常一般,于晚膳過後,便一人進了密室。
他給自己的妻子孩兒上過香後,久久地立在牌位前,不發一言。
烏耳,原名司徒陣。
二十年前,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與妻子恩愛有加,一雙兒女乖巧可愛。
他過着人人豔羨的美滿生活,可所有的平靜在大奉進攻玥國那一日被殘忍地終止了。
奉玥之戰足足膠着了三十餘日,百姓苦不堪言,每天都在上演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慘橋段。
烏耳便是其中一個。
他的妻子和兒女在戰亂中死的死,走失的走失。
後來,大奉朝以一場火攻結束了長達一個多月的戰争。
烏耳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與他一起死裡逃生的人都勸他接受事實。
他心裡清楚在那樣大的火勢下,自己年幼的兒女想要逃出生天幾乎絕無可能。
他痛恨為何死的不是自己,更加痛恨施暴之人。
倘若沒有大奉國君禦駕親征,倘若沒有領土戰争,他不會失去幸福的家。
“季誠……”烏耳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兩個字,“我司徒陣,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他籌劃多年,為的就是報家破人亡之仇。
然而要向一國之君複仇談何容易,他隐忍不發,步步為營,終于在二十年後的今日将得以見天光。
“婉兒,我就快要為你和孩兒們報仇了。”烏耳獰笑着,“季誠那老賊已經失去了兩個兒子,當真痛快。我也要讓他嘗嘗什麼是喪子之痛!”
烏耳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殊不知單越早已與季遇私下達成協議——待有朝一日,季遇君臨天下,單越便是大奉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國相。
金錢和權利是最會蠱惑人心的,而人心是填不滿的。
單越從想要金銀财寶到觊觎國相之位,隻需要一位皇子伸出橄榄枝,便輕易就叛變了烏耳。
烏耳拿捏得了國師府上下所有人的身體,卻拿捏不住人心。
人心善變,欲望滋生黑暗,誰也不知道肚皮下的心是紅還是黑。
就在烏耳大笑不止時,那種想要殺人的沖動再度控制了他。
他踉跄着來到外面的密室,腳邊立刻匍匐來兩位妙齡少年。
烏耳赤紅着雙目,俯身一隻手捏住一人的脖子,不斷地加重着力道。
被捏住脖頸的啞巴少年本能地拍打烏耳的手臂,張大了嘴想要求饒,然而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咔嚓——
兩聲脆響過後,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沒了。
烏耳卻笑得癫狂,眼裡滿是餍足,甚至舔了舔嘴角。
殺人對于他來說,就像捏死一隻螞蟻,冰冷的心連一絲波瀾都不會有。
“焦宿——”烏耳喚來心腹,“給我把人扔出去喂府中的狗。”
“是,國師大人。”焦宿應完,眼睛眨也不眨地拖走了兩名少年。
他替國師幹這種事已經輕車熟路。
不多時,隔壁密室便傳來啃食骨肉的聲響,伴随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烏耳卻一臉享受地以手指在桌面上打着節拍,仿佛在聽什麼悅耳的絲竹。
片刻後,咀嚼聲停止,血腥味卻仍舊彌漫着整個密室,久久不散。
焦宿也去而複返:“國師大人,有您的飛鴿傳書。”
“呈上來。”烏耳又變成平日裡那副溫和的模樣,好似方才讓人把少年拖去喂狗的人不是他。
他打開傳書看完内容後,再也忍不住地狂笑起來。
近乎癫狂的笑聲和濃郁的血腥味交織在一起,讓此處猶如人間煉獄。
焦宿面無表情地說道:“恭喜國師大人,賀喜國師大人。”
大人定是大事将成,才會這樣開懷大笑。
“領賞去吧。”烏耳心情大好,揮手讓人走,“沒有我的吩咐,今日誰也不得打擾。”
“是,國師大人。”焦宿說完便退出了密室。
烏耳重新回到供奉妻兒牌位的密室當中,向他們說起自己新得的好消息:“婉兒,你知道嗎?隻差最後一步,我就可以替你們報仇了。”
“隻差最後一步,我就可以見到你們了。”烏耳眼中升騰起濃烈的渴望,“婉兒,我終于可以見到你們了……我等這一天,等得好苦……”
他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
如今赤翎、黃翎、藍翎和紫翎均已得手,隻差青翎。
換而言之,隻等大奉三皇子一死,青翎一到手,他所有的付出就都得到了回報。
烏耳緊握雙拳,雙目通紅,神情狠厲:“我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及了。”
“三日之内,我要聽到大奉三皇子身死的消息。”
烏耳寫下這句話,便重新放飛了信鴿。
如同他對妻兒的思念與執念,越飛越高,就快要觸頂。
觸頂之時,便是大奉朝毀滅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