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小烏丸的房間的大門難得的是向外敞開的,而本丸裡還活着的刀劍們也都來陸續來到了這間小小的屋子裡。
本丸絕大多數房間的窗戶都很小,小烏丸住的這一間也不例外,窗框是木制的,它将潛入屋子的月光切割,分成許多片光滑的绫羅。
“不行,我不同意”蜂須賀虎徹眼睛裡面的血色在激烈的情緒之下變得越發的濃重“萬一出現什麼意外怎麼辦?我不相信人類,尤其是審神者。”
“其實大家都是不相信審神者的,但現在又該怎麼辦?”
陸奧守吉行摸了摸頭頂隻剩下一個小尖尖的骨角,神色凝重“調整本丸陣法的時候确實很容易發生意外,這也是事實,再說了不去見審神者的話又該用什麼樣的理由?”
“直接違抗命令的話……本丸沒剩下多少同伴了,蜂須賀。”
“但是去的話萬一……”
“這有什麼難的?”加州清光的臉頰與胸膛上已經長出了一片又一片的冰裂紋,他的額頭上長出了骨角,角上纏繞着大面積的花紋,這些紋路還在向外散發着黑氣,他的瞳孔裡充滿了戾氣,言語也是刀劍裡最偏激的。
“趁着今晚殺了他不就好了,殺了他事情就都解決了。”
加州清光在上一次需不需要審神者的投票裡投的是反對票。
因為大和守安定死在了第一任審神者死後的風波裡,他是為了保護本丸的同伴而被時之政府派來的人打成重傷,又因為本丸沒有了審神者,不能用修複池進而碎刀的。
因為加州清光最在意的人已經死了,所以他如今其實也已經沒有那麼在意活不活下去這件事了。
“加州,你冷靜一點”坐在房間最裡面的位置上的小烏丸終于看不下去了,于是出聲告誡,他的眸光裡充滿了警告的意味“想想大和守,他可不希望你這麼不在意自己的命。”
大和守?那個傻瓜已經死去很久了,死去的人才沒有影響活人決策的資格。
但加州清光還是忍不住心裡頭一酸,眼眸不自覺的就變得濕潤了。
他木然低頭半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于是一下子就不能接受了,黑發的付喪神轉頭就沖出了屋子,速度太快還撞到了門框,發出“嘭”的巨大聲響。
“加州清光?”陸奧守吉行愕然,他倉促的站起身,很快就追了上去“我去看看他。”
小烏丸還是盤腿坐着,一點沒動,他隻是安靜的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
“燭台切,今晚得麻煩你多看着他們一點了,如果發生什麼意外,請第一時間通知為父。”
半身已經堕化成妖鬼的燭台切光忠微笑着點了點頭“我會的,小烏丸殿下。”
等到夜深時分,連風聲蟬鳴都弱了不少。
在一片漆黑的走廊裡,突然有一扇門被輕輕的拉開了。
冷色的月光落到了那顆紅色的眼球上,眼角的裂紋并沒有損壞半分姿容,反而讓付喪神更精緻的像是一具人偶。
加州清光冷着臉向外走。
他受夠了,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第三次!
——他是第一任審神者的初始刀,也是最常擔任近侍一職的刀劍。
但正是因為他的粗心,或者說審神者的演技不錯,所以他一直沒能發現審神者的異樣,也因此也失去了提醒其他人的時機,而在事情逐漸變化之後,加州清光又下意識的選擇了為自己的主人找借口,一再忍讓。
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麼懦弱,如果我勇敢的反抗了,如果沒有審神者……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的這般模樣?
付喪神的眼眸逐漸變得濕潤了起來,隻是這一次,淚水竟然變成了血紅色的。
不,那或許本就不是淚水,而是鮮血,是從他心髒裡流出的鮮血。
它流淌過大和守安定的屍體,流淌過所有蒼白灰敗的歲月,走過無望與茫然,最後才一點一點,酸澀又痛苦的被他從心口擠出來。
或許就是因為太過于痛苦,加州清光才會一時間失神,他痛苦的低下頭,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領口,也因此沒能注意到背後襲來的寒芒。
“誰?!”頭腦遭受重擊,一片嗡鳴,視野逐漸陷入黑暗,加州清光掙紮着擡起頭,但到了最後就隻看見了一個黑色的人影,不知名的來者将即将徹底陷入昏迷的打刀小心翼翼的抱到了屋子内,然後轉身朝着天守閣的方向走去。
那身影太過于熟悉,那是……
加州清光沒來得及多想,就已經徹底的昏了過去。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早早前來勸說加州清光的小烏丸,很快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打刀,付喪神神色難看跌跌撞撞的向外跑,甚至差點被台階絆了一跤。
“怎麼冒冒失失的,你要去哪裡?”小烏丸被他吓了一跳,年長的刀劍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扶人,結果卻被加州清光驚慌的摁住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