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來找他做保镖啊。”
“沒有找你的嗎?”
他一愣,歪了下腦袋:“怎麼說呢,也不是沒有。”
“是女的嗎?”
“你的問題可真直接呢。可是我說過了吧,不是沒有,但是我沒有接受。”
他的話又讓我心裡一陣愉悅。雖然沒有明說,但感覺就像是為了陪伴我才拒絕了别人那樣——畢竟保镖要随時陪在委托人身邊,可就沒法和我共進晚餐了呢。
“那麼安室先生還是繼續在搜查兇手的線索?”
“是這樣。”
“安室先生的一天可真辛苦呢。”
他笑着搖了搖頭,放下了碗筷:“我每天都是這樣,早就習慣了呢。倒是你,今天才很辛苦吧?”他淺藍色的眸子看過來,一瞬間,我又想起了之前被看到發涼的事,身體硬直了。
他說的“辛苦”是指我的大掃除嗎?還是說他看穿了我的……
我努力憋出一個笑容來:“難得打掃一次嘛,以後習慣了就好。”
“原來如此,習慣嗎……天氣預報裡下一個多雲的日子是兩天後,你是不是又打算打掃哪裡了呢?”他的笑容依舊未變,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了。
這話已經太明顯了,我幾乎找不到他還被我蒙在鼓裡的可能性。可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大方承認——那就等于我承認對他說謊了,他一定不喜歡我騙他。
“天氣不錯的話,室内是要通風什麼的……我看可以洗衣服……”
“還有鞋子。”
“呃……嗯,如果有髒的話。”
“那就是說……”他站起身,走到了我的身側。不好的預感已經實現了,可我還是不願意去面對他此時的臉。
——“你還打算出門嗎?”
我渾身打了個冷顫。
6
我讨厭這種被動的局面。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小動物,被關在籠子裡乖乖喂食就可以的那種!
我沒有看向他,而是直接承認了他的指控:“沒錯,可以的話我還是會出門!”
“那麼你也承認今天出門了。”
“對啊,有什麼問題?”我沒有起身,而是擡眼瞪向他。
對于我這種反抗的态度,他似乎沒有太多驚訝,隻是挑了挑眉,退開走了幾步。
“70分。”
“哈?”
“相對于完美犯罪來說,大約做到了70分的水準。”
他竟然把自己當成是偵探老師,來給我這個入門級“犯罪者”評分了?!
“……你看穿的話早說啊!”
他揚了揚下巴,好似不屑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忍不住站起了身,走到他的面前:“我承認,我今天出門了。”
“那你為什麼要刻意僞裝?”
“還不是你說不要讓我出門嗎?我想你會讨厭,就隻能這樣了。”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卻還是選擇出門,隻因為你覺得有可能會聯系上那個男人?”他張大了眼睛質問我,看得出來,他還是有些不愉快的,甚至可以說是生氣。
“我想知道真相,隻能去找他了!你又不知道我的過去!”
這樣他睜大的眼睛很顯然是出于驚訝了:“……我當然并不知道你的過去,所以隻能等你想起自己啊。”他的氣焰瞬間消失,又恢複到往常的人畜無害,“那麼請問,你打聽出來什麼了?”
“當然!”我不禁得意起來,這可是我在這段“軟禁”期間努力思考推理得來的證明,我能清楚感覺到自己嘴角高揚的笑意——
“我是十二林憐生,西川針的女兒,十二林火乃的妹妹之一,被她叫作‘憐王’,而我的雙胞胎姐妹是現在的六林凜王!”
如此沖擊的答案,卻隻讓他驚訝了不到一秒的時間。
他點點頭,深沉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替我高興的樣子,我不明白,他到底是希望我想起自己還是怎樣。
“這是我自己推理出來的,然後今天角川也證實了,你如果懷疑的話……”
“不,我相信。”安室伸手制止了我的解釋,“我很早就這麼想了。”
“想?”難道他在當時玻璃館時就猜到了嗎?這位名偵探偷了劇本嗎?
他低下頭,開始在我面前來回踱步,他很少做這種惹人煩躁的舉動,讓我一時有些慌亂:“怎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
“你覺得,構成一個人的存在的,是身體,還是記憶?”
“什麼?”
“也就是說,擁有了十二林憐生記憶的你,和擁有時永霧莓愛裡記憶的你,是否是一個人?”
他的問題太奇怪了。奇怪到我不禁想笑出來。
“什麼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呀,都是我——啊……”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打斷了我的話,在我還困惑地說着“安室先生?”的時候,我被他拉入了浴室裡。
“是一個人嗎?”
梳妝鏡中反射着他嚴肅的神情,他的咬字也變得重音起來。
“你仔細看看鏡子,是一個人嗎?”
這面鏡子是如此普通,我在這裡住了好些日子,看了它無數次,就在今天打掃時我還擦了一遍,我怎麼會沒仔細看過呢?
鏡子裡的人就是我。
擁有着一雙和西川針同樣的琥珀色眼睛的我。
身材不算矮小,胸部也有點曲線的我。
這張臉怎麼看都是二十多歲年輕女人的我。
這就是我沒錯啊。
…………沒錯吧?
“……安室先生,我有什麼問題嗎?”
“你還不明白嗎?!”鏡子裡的那個人,露出了讓我感到陌生的焦急模樣,我似乎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麼恐慌與不安,在我的記憶裡。
——“你隻是擁有了‘她’的記憶的十二林憐生!你不是‘她’!”
我迷茫地望着被我擦洗如新的方鏡。
沒有藍色與金色眼瞳的我。
不會被誤會是十幾歲學生的我。
擁有各種表情的我。
這是我沒錯。
但這不是莓愛裡。
………………這就是,記憶實驗的目的嗎?也是角川的陰謀?
所以…………
我看向鏡中的男人略顯扭曲的臉。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所以你才沒有叫過我的名字,一次都沒有?”
我的問題并沒有得到答案,他别開了視線。
——構成一個人的存在的,是□□,還是記憶?這個問題的答案……
“安室先生……我也不知道答案啊……”
我笑着,哭了。
淚水像是浴室裡落下了雨一般停不下來。
模糊的視線讓我看不清鏡子,這一次哭過之後,還能像“第一次來這裡時”那樣看到安室先生溫柔的笑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