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在裡世界的這裡，你會看到我的屍體。”

林伊手指地面，又灌了一口唇邊可樂，半回憶半推測地說到。

“打碎高位的佛像，裡面會有個木質短刀。”

“水和紙錢先用來請我吃頓飯，再用那刀來結束我的生命。”

“相信我，你會是個好老師的……隻要你願意。”

女生側過身子面向少女，風吹楊起她的發絲，神情猶豫但難掩期盼。

“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這可不是個好差事，你确定要接下嗎？”

要長期照顧林笙如，無異于是在拿未來做賭注。

吃力且未必讨好，如同手拿一個對自己和外人都會點燃的炸彈，稍有不慎便會将自己也給送走。

在這般沉重的代價面前，僅僅是完美通關一個副本的報酬，未免顯得太過寒酸與不值。

林伊希望對方在這場交易中，所做的決定都是出于自身選擇，而并非是被強行推到選項之上。

這是對人小姑娘負責，也是對笙如負責。

聞言，蘇俞俞猶豫片刻，仰頭将手中閑置已久的汽水灌入口中。

液體順着喉嚨往下流淌，氣泡一個個炸裂，明明是常溫卻能讓人感到清爽，一如天台上這夏日的清風。

心下做出決定，少女也側過身子，直視着對方的雙眼，回得肯定。

“不用，我答應你。”

即使她很清楚，就算不答應林伊的請求，單靠着對方剛剛提供出的線索，自己也有着完通這個副本的能力。

卻還是猶豫片刻後，應下了這場交易。

且不說誠信交易的必要性。

單就為了這個故事，她也想為其添上一個更具希望的結尾。

每夜傳到耳邊的厮殺聲與自己獨自抵抗外來者的背影逐漸重合。

……就當作是她身為同類送出的禮物吧。

反正她進入遊戲後也是無聊，找個做伴的，也不錯。

“謝謝。”

心中的巨石脫落，林伊終于放松下來，将手遞到蘇俞俞跟前。

“契約呢？給我吧，咱們早簽早完事。”

“……那是什麼？”

“？”

趴回杆子上的林伊先是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手上便是下意識地一個用力。

褐色的汽水從變形的易拉罐中溢出，順着手腕滴落到地上。

“你……不會是新人玩家吧？？？”

少女略帶疑惑地點頭，空氣随之陷入到詭異的沉默當中。

林伊沉默，心下思考着自己這眼光什麼時候變這麼毒辣了，好苗子一抓一個準。

而蘇俞俞這邊則是在回憶，她隐約記得好像在哪裡見到過“契約”這個名字。

随着略微久遠的記憶忽然襲來，少女有些不确定地打開了系統商城。

作為C級的商品，蘇俞俞對其的印象并不深，能記住也純粹是因為……價格。

100的數字在遊戲開局的她眼中，是就連淡藍色面闆都壓不住的刺眼。

一身窮味的我，怎敢碰一身錢味的你，當初的她很果斷地便移開了視線。

鬼曉得這什麼事情久了都有2.0啊？

别說這是個C極道具，她根本買不了，她就是能買，積分應該也是不夠的吧。

順手打開直播界面，将打賞兌換的89積分取出，加上之前攢下的77積分，夠是夠了，但蘇俞俞卻并沒有什麼喜悅之情。

因為她發覺了個重大的直播事故——就以她和林伊剛才的談話内容，真的還能算作是普通npc嗎？

就像即使學了再多的語言，大部分人罵人時下意識還是會飙出國粹一樣，就算反複提醒自己再多遍，蘇俞俞這個老npc還是會下意識忽略直播的存在。

每天都是現場直播的日子她也不是沒過過，隻不過之前副本從未被完通過，她也無需在意暴露身份後會有什麼危險。

反正那群經曆過副本的家夥無法再次進入，甚至連向周邊人轉遞信息都做不到，根本不足為懼。

可今時不同往日，這次可是換她來通關副本了……

啧，先看看觀衆什麼反應，再想怎麼瞎掰吧。

“啊？？？……”

瞅瞅，這絕對是個被巨大信息量搞懵逼的可憐人。

“……我畫面呢？”

傻孩子，沒想到吧。

恭喜你被系統給背刺了，這麼久，他們愣是一點副本npc能自我覺醒的消息也沒透露……啥？

看着屏幕上一句句真情實感辱罵系統垃圾服務器的言語，蘇俞俞的腦子有一瞬的宕機。

玩家們群起激憤，但她此時認為，他們該罵的另有其事。

“要不說人家能當系統呢？”

反應過來的少女邊開口，邊手壓住自己差點又挑起來的眉毛，這幾日挑的有點頻繁，再挑就該抽筋了。

“這拔網線的速度就是快啊。”

話畢，她眼珠一轉，再次開口。

少女那雙本是無光的眼睛，37号卻能無端從裡頭看出些蔫壞的光來，頓感不妙。

“統子，做個交易吧？”

“我幫你演戲，給觀衆個交代。”

“而作為報酬，你幫我買份契約。”

“哦對，不能用我的積分買哈。畢竟你也不想觀衆看出端倪不是？”

看着對方這副賤兮兮的嘴臉，37号點外賣的手一頓，嘴角抽了抽。

“要不說人家能當玩家呢？”

“這勒索的速度就是快啊。”

小聲嘟囔着回了一嘴，她重新把目光放回到界面上。

雖說這話聽着像是乘火打劫者的異想天開，但37号知道，蘇俞俞的提議是合理的。

她确實需要對方配合演戲來減少工作量，這個副本因為其特性也确實得有契約來作為剛需的鑰匙。

且不說這樣随時可能應發事端的副本早就該被關閉了，單論蘇俞俞作為她手下的玩家，她就不可能讓這場效果拉滿的直播，因自己的緣故而無法給觀衆留下印象。

這可是她未來金主，她不幫誰幫。

讓叉燒包來幫嗎？

瞧着手中浮現的嶄新白紙合同，蘇俞俞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這系統是個有腦子的。

無論是先前果斷抹殺朱主任的行為，還是開局的問話，都能夠感受到。

對方不是什麼冷冰冰的死闆機器。相反，是個相當明白事情輕重緩急的家夥。

這是極好的。

畢竟對蘇俞俞來說，是不是人無所謂，聽得懂人話就行。

“很明智的選擇，等下我倒數到1的時候，統子你開播就行。”

37号幹事麻利，契約合同上的文字都不用再多編輯，在傳過來的時候就已碼好。

在能力範圍内教育，保護，善待，尊重的要求一個不落，跟撫養權轉移協議似的。

用配套的黑筆簽上名字，少女将合同遞給林伊。

“合作愉快。”

林伊轉眸看向身旁的人，可能對方都現在都沒察覺到，自己是能透過開林笙如的外殼，看清她原本容貌的。

氣質比亡魂還要非人的少女，表面上神情淡漠，公事公辦，好像除了做交易外沒有任何過多表示。

可不經意間的情緒流露是騙不了人的。

聽完故事後慢慢卸下的防備也好，伸手壓住眉毛時的調侃也罷，一樁樁一件件，都要比某些人模狗樣的家夥要真實上太多。